曲泠梧的情绪一时也不受控起来,周知在旁边紧紧把她抱住了:“说什么呢,只有我们好小熠才会好,他现在选择去前线,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在后方的千千万万,如你如我的人,不受到疫情的威胁。”
曲泠梧也沉默了,道理谁不懂?
可行李箱还是被紧紧地扣着,林延熠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夏灼却在这时,轻轻地扣住了林延熠的手,和林延熠的力量合在了一起,行李箱最后也慢慢地滑动了过来。
夏灼对着林延熠笑了笑:“小熠哥哥,你放心去吧。”
夏灼拉着林延熠的行李箱,将大兜小兜的食材放在了一边,进门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鞋,现在也没有必要换下来了。
他沉默地走在林延熠前面,没有说话。
林延熠默默跟在他后面,也没有说话。
直到车门打开又合上,车慢慢地从车库驶出,车开在宽阔的八车道上,停在国内出发的航站楼边。
夏灼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他现在说了——
“哥,我刚刚一路上都在后悔,后悔十六岁那年,轻飘飘那句‘林延熠你要是医生多好’,好个屁好,我恨不得回去扇他一耳光,让他闭嘴!”
夏灼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从一个小时前知道林延熠要上前线到现在的机场出发航站楼前,他只问一句什么时候走。林延熠和夏灼重新在一起的这小半年一直致力于让夏灼在他面前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不再那么隐藏情绪,所以听到夏灼这番快要炸掉的话,心里第一时间溢出的情绪居然是有点高兴,于是他轻轻地勾了下嘴角,随后才一本正经地握住夏灼往方向盘上砸的手,他说,可是我不后悔,以前面对无理取闹的病人不后悔,现在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也不后悔,希望以后也能不后悔。
一句话里四个不后悔,让夏灼彻底地平静了下来。他先是愣愣地盯着林延熠看了一会儿,随后又一把勾住了林延熠的脖子,两颗脑袋挨得很近很近,两个人的眼里星光都无限灿烂。
“林延熠,你赢了,”夏灼将他们脸上罩着的口罩一把拉了下来,仰着头嗑上去,嗑得林延熠嘴角一麻,却也没有停下来,好像要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一个吻上似的。一个吻接完,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夏灼抵着林延熠的额头,继续说道:“你真的赢了,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然后,他又抬手摸了摸林延熠的脸颊,“你给我记着,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来。”
说完就将刚刚拉下来的口罩重新给林延熠仔仔细细地戴上。
林延熠最开始的任务只是配合呼吸科的医生,为那位支气管癌的病人提供救治方案。可来了以后却发现远远不够,他开始什么都做,不分昼夜地做都不够,源源不断的病人在安静而绝望地等着,他们怎么做也不够。
怎么做都不够,手里得到的资源也不够,身边不断有医护人员倒下,又不断有医护人员顶上。身边总有哭泣声,有医护人员的哭泣声,更多的病人的哭泣声,还有病人背后千千万万家人的哭泣声。
林延熠有时候都绝望地想,春天会不会不来了。
可他答应夏灼要怎么来怎么回去的。
所以,他咬牙坚持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一车口罩,防护服,护目镜出现在他面前。
他抓住人问,那个人是谁,同事们都告诉他,是志愿者。
可他依然不敢相信,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个人的半张脸被捂得严严实实,可眼角带笑,一头金色的头发也明晃晃的,像直接掠过春天带着炙热的夏日阳光,照进了林延熠的心里。
那个人眉眼间的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没有洗净,却依然笑得那么好看,笑得一如多年前,那幅无所谓也无所畏惧的模样。
那个人是夏灼。
“你……怎么来了?”
林延熠声音发涩。
而夏灼却对他眨了眨眼睛:“周叔叔捐了一批物资,我负责送过来。然后我就不走啦,我有个厨师朋友组织了一批人专门给你们做盒饭,他们缺人,所以我就报名了,我刀功够快,可以提高效率。”
“你……”
林延熠还想再说什么,却夏灼截了下来:“哥,我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和你一起。”
我也想和你一起发光发热,想要用点点星火照亮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城市,也想为在黑暗中坚持不懈的人提供那么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温暖,捂住他们那颗炙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