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站起来,伤心地望着我。戴顿没有动,他是出一次手的凶汉。他必须休息一下,抚一抚背脊。
&ldo;我打个电话。&rdo;格林说,&ldo;但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你是只小病鸡,马洛。一只病得很重的小病鸡。滚开,别碍手碍脚。&rdo;最后一句话是对戴顿说的。戴顿转身走回去,拿起便条簿。
格林走到电话边,轻轻拿起来。为了这一趟冗长不讨好的苦差事,他的脸都起皱了。跟警察打交道的麻烦就在这里。你已打定主意要恨他们,却遇到一个对你讲人情味的,叫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组长吩咐把我逮进去,别跟我讲客气。
他们给我戴上手铐,没搜查我家,看来是他们疏忽了。也许他们觉得我经验老到,一定不会在家里留下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这一点他们错了。如果他们搜查,就会发现特里&iddot;伦诺克斯的汽车钥匙。等车子找到了‐‐迟些会找到‐‐他们把钥匙和汽车一核对,就知道他曾经跟我在一起。
结果证明这实在没有任何意义。警方永远找不到那辆车了。车子在半夜被偷走,可能被开到埃尔帕所,配上新钥匙和伪造的文件,最后在墨西哥城卖掉了。手续只是例行公事。钱大抵变成海洛因流回来。照流氓黑道的看法,这也是睦邻政策的一部分。
第七章
那一年的凶杀组头头是一位姓格里戈里厄斯的组长,属于日渐稀少却还没有绝种的警察类型,爱用强光、疲劳审讯、踢人腰子、用膝盖顶人鼠蹊、出拳打太阳穴、用警棍打人尾椎等手法办案。六个月后他因伪证罪被传唤到大陪审团面前,没审问就遭解雇,后来在怀俄明州的自家牧场被一匹大雄马踩死。
目前我是他案板上的肉。他坐在书桌后面,外套已脱了下来,衬衫袖子几乎卷到了肩膀;脑袋秃得像砖块,腰部粗圆,跟所有肌肉结实的中年人差不多;眼珠子呈鱼肚灰色,大鼻子微血管破裂,密布如蛛网。他正在喝咖啡,喝得很大声。粗壮的手背长满汗毛,灰白的毛簇从耳朵里伸出来。他正在抚弄桌上的一样东西,眼睛看着格林。
格林说:&ldo;我们问了半天,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是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才去调查他的。他开车出去,不肯说去哪儿了。他跟伦诺克斯很熟,却不肯说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rdo;
&ldo;自以为是硬汉,&rdo;格里戈里厄斯冷冷地说,&ldo;我们可以改变他的观点。&rdo;听他的语气,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也许是真不在乎呢。没有人对他狠过。&ldo;问题是地方检察官从这个案子嗅出不少风头。不能怪他,看女方的老子是谁嘛。我想我们最好替他挖挖这家伙的鼻孔。&rdo;
他瞥了我一眼,当我是一只烟蒂或一张空椅子,只是他视线内的某一样东西,不必当回事。
戴顿恭恭敬敬地说:&ldo;看来他整个态度就是要造成不必开口的场面。他引述法律给我们听,刺激我出手揍他。这方面我行为失当,组长。&rdo;
格里戈里厄斯郁郁地看了他一眼,说:&ldo;如果这个流氓能让你失控,那你一定很容易激动。谁打开手铐的?&rdo;
格林承认是他。&ldo;铐回去,&rdo;格里戈里厄斯说,&ldo;铐紧。给他点儿刺激提提神。&rdo;
格林把手铐重新套上。&ldo;铐在背后。&rdo;格里戈里厄斯吼道。格林把我的手铐在背后。我坐的是一张硬椅子。
&ldo;紧一点儿,&rdo;格里戈里厄斯说,&ldo;让他痛得受不了。&rdo;
格林把手铐扣紧。我两手开始发麻。
格里戈里厄斯终于正眼看我了。&ldo;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快说。&rdo;
我没搭腔。他身子向后靠,咧嘴笑起来。一只手慢慢伸出来抓咖啡杯,握着。他微微向前倾。杯子疾飞过来,我向旁边斜出椅子外,逃过一劫,肩膀重重着地。我翻个身,慢慢站起来。现在我双手麻得厉害,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手铐以上的胳膊开始疼。
格林扶我坐回椅子上。咖啡淋湿了椅背和座位的一角,但大部分流到地板上。
&ldo;他不喜欢咖啡。&rdo;格里戈里厄斯说,&ldo;他手脚利落,动作快。反射良好。&rdo;
没有人说话。格里戈里厄斯用一双鱼眼浑身上下打量着我。
&ldo;先生,在这儿侦探执照抵不上一张电话卡。现在我们问你口供,先来口头的。我们待会儿再记下来。要说得很完整。譬如说,完整供述你从昨晚十点到现在的行动。我是指完整的。组里正在调查一宗谋杀案,主要嫌犯失踪了。你跟他有联络。那家伙抓住老婆偷腥,把她的头打成一团生肉、骨头加血淋淋的头发。用我们熟悉的铜雕像。虽然是赝品,却挺管用的。你以为随便什么混蛋私人侦探都能引述法律条文给我听,先生,你有苦头吃了。这个国家没有一支警力可以不靠法律办案。你有情报,我要得到。你可以说没有,我可以不相信。但你甚至都不说没有。朋友,你骗不了我。这些事情说破了不值六分钱。开始吧。&rdo;
&ldo;你肯不肯把手铐打开,组长?&rdo;我问,&ldo;我是说如果我自白的话。&rdo;
&ldo;也许。长话短说。&rdo;
&ldo;如果我跟你说最近二十四小时我没见到伦诺克斯,没跟他说过话,不知道他可能在哪里‐‐组长,这样你会满意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