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双筷子来,夹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放到大当家的碗里。
&ldo;这是酱生园的酱鸭,用的是独家的酱料,尝尝……&rdo;
大当家用钻研的眼光看着那块鸭子,伸出筷子拨弄了一下,又表情呆滞地看着给他夹了这块鸭子的乾少。后者在应付苏大小姐的百忙中回过头来对他笑道:&ldo;怎么,不喜欢?&rdo;
&ldo;喜……喜欢。&rdo;大当家低声说着,咳了一声,就着白饭把那块鸭子吃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他身边的雷五忽然觉得他好像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前尘
大当家:大当家的名字其实很书生气,当年老当家押镖从南疆过,中了南疆蛊毒,杏子林的神医诊断说老当家过不了五十,当时少爷才十二岁,门中虽然有些高手,但真正能掌事的人却没有,老当家把身边的人扒拉来扒拉去,终于想起了自己当年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
大当家自小跟着母亲在惠州开武馆的外祖父家长大,学了一身武艺,母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一心以为长大后会接任外祖父那个小武馆,当个开馆授徒教点强身健体之术的小武师,没想到忽然有个人跳出来说是他父亲,而这个父亲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把一大份家业连着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起交给了他。
其实老当家看人很准,他只和大当家相处了几天,就看出了这个表面冷冰冰的少年其实心很软,绝不会对自己的小儿子不利,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可以把乾少爷托付给他的。只是老当家没有想到,这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少年之所以留在雷虎门这么多年,甘愿为他人做嫁衣,不仅是因为他临终时的托付,而是因为,他对雷乾的心思。
那是整个雷虎门上下都看在眼里,却又都没有看透的心思。
大当家这辈子都记得,那天他跟自己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父亲坐在武馆后院里面喝茶,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有丫鬟焦急地叫着&ldo;乾少爷!乾少爷!&rdo;
院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fèng,探进来一张孩子的脸,机灵地打量着。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穿着上好的锦缎,一身红色的小袍子,眼睛像他在押送贡品时见过的猫儿眼,一双瞳仁清澈剔透,下午慵懒的阳光都好像因为这个孩子而瞬间明亮起来。
等到大当家知道这个孩子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这样乖巧无害而是骄纵跋扈像个混世小魔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久到他已经掉进某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泥沼,那样甜蜜的背德感,让他熬过了老当家死后的那段艰难日期,熬过了江湖对初生牛犊的轻视和欺侮,也熬过了雷乾渐渐长大的这六年。
这六年来,大当家越来越沉默,表情越来越僵化,以至于江湖上最八卦的孟城夫人都感慨说:江湖事务最能消磨人,几年前雷大当家还是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为人又和善,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小姐抢着要她给介绍,几年过去,就成了和他父亲一样一张棺材脸了,也不是说不好,却让人不能接近了。这不,连他一手带大的乾少爷都和他不亲了。
如果雷大当家听到了孟城夫人这番话,一定会若无其事地板着脸回房,然后关上门就扑到床上自我厌恶地翻滚,滚完了再去对付所有听到这消息的人。
当然,雷大当家所谓的对付,也只是使点小绊子之类的,身为英明神武的雷虎门大当家的他,绝对干不出&ldo;以权谋私&rdo;的行为。
这也就导致了,大当家今晚注定要在&ldo;借着交流巡视成果的借口潜入小乾房间&rdo;和&ldo;在床上翻滚到睡着&rdo;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嗯哪,我很喜欢大当家的说
☆、同寝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大当家&ldo;嗖&rdo;地一下钻到了被子里,面无表情地缩着,半天才想起来门还是关着的。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睡了,又裹着被子去开门。
乾少爷抱着一大摞账册站在门口,脸上笑容温雅:&ldo;现在有时间吗?&rdo;
大当家手一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ldo;什么事?&rdo;
那三个字出口之后,大当家背在背后的手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
什么事?人家都抱着账册来了,你说是什么事!
&ldo;这是这次去江南收帐的明细账目,&rdo;乾少爷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内瞟了一眼:&ldo;方便进去谈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