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着伸出手,看应遥没有反对,就在他肩上大力拍了两下:“你看这串巧合如此严丝合缝,都是天意啊。”
应遥说:“最后一个问题,城主讨要我是为了什么?”
“快活”道剑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抓耳挠腮,过了会儿含糊不清地暗示说:“城主喜欢养猫,尤其是品种珍稀,体态优雅的。”
因为越稀少越容易得到大道馈赠,他才可以知晓天意,立一方太平。
应遥点了下头,带着一句话都没听明白,懵得剑尖上结了层水的救俗剑进了素珍楼。
这次他一拿出卓远山的玉牌,素珍楼的管事就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何湖小厮一样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应遥从一个被折断四肢塞进花瓶里的女性炉鼎前走过,刻意索然无味地打了个哈欠。
“卓世叔和我说这里有点新鲜玩意让我来见识一下,”应遥倨傲道,“我看和家里比也没什么稀奇的。是尔等孤陋寡闻,还是自以为离主人远了,生出不敬之心来了?”
他这副姿态是像卓远山学的,模仿得差不多,有六七成他的气势,主事硬是被他吓得一哆嗦,急忙求饶:“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他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说:“这好玩意都在后半夜呢,求公子再坐一会儿,属下这就叫他们把得意之作都送上来给公子把玩。”
应遥一挥手,没好气道:“还不快滚!”
他直觉似的找到了卓远山在这里的落脚处,拿着玉牌开门进去,何湖提心吊胆地合上门,回头敬佩地说:“拉上‘入世’道剑修果真管用,老兄这套信口雌黄的本事我可学不来……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应遥靠在墙壁上,双手握着救俗剑指向自己眉心,嘴角溢血,脸色白得吓人。
他眉心下血肉蠕动,皮肤绷得几乎开裂,印出蛊虫带着毛绒一样硬刺的八足,正在拼命挣扎。
应遥竭力抑制住怒气冲冲的羞恶剑意,哑声说:“布阵,现在让他发现我开始摆脱情蛊就功亏一篑了。”
第四十一章佛钟
何湖听到“情蛊”两字就立刻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挥手放出一个佛钟,自己上前两步,把他和应遥结结实实地罩在了一起。
佛钟里一股叫人浮想联翩的香味,绕是应遥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压制蛊虫上,也被这股味道熏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向何湖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何湖把佛钟弄得大了一点儿,免得和他挨在一起,一面长舌妇一样对应遥眨了一下眼,兴致勃勃地说:“这是城主送给一个风流道佛修的法器,能阻膈和模仿一切气息和神识,免得他拈花惹草坏了道心,这几天他闭关,我就把它借了过来。”
炼制佛钟的手法确实是“长治”道修士特有的,它扣下来时应遥就感觉到了钟内自成一体的道,有一点发号施令、吾言即法的霸主之气,但并不排斥他,反而把他纳入了保护圈里。
应遥得承认这种感觉确实不错,但现在并非交流道的好时机,他也同样无心思考何湖略显得轻佻的语气里藏了什么故事,靠着墙缓缓坐下去闭目凝神。
片刻后他心中一片清明,元婴从识海中走出来,抓住和蛊虫本体在一起的羞恶剑意,突发奇想把它和教化剑意叠在一起,对着蛊虫肢节间的缝隙刺了下去。
教化剑意不好杀生,但羞恶剑意恰好相反,它就是用来杀戮的剑,斩不义而诛恶,因此刺入蛊虫肢节的瞬间它就已经剑芒吞吐,把它搅了个粉碎。
抵在眉心上的救俗剑微微向下一刺,蛊虫成体的粉末就和血一起流了下来。
应遥从没试过把这两道剑意叠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但他想起今天在剑意上看到的绿芽,就忍不住好奇地想:异类也能感受教化吗?
因此他做了一点尝试,但羞恶剑意看起来太激动,抢在前面搅碎了蛊虫。
从刺破的眉心里流出的血泛着一层黑,偶尔还有一点没碎干净的虫腿夹在里面,救俗剑仿佛被它的味道恶心到了,一等血变回正常的颜色,就迫不及待地从应遥手里飞开,在他的衣袖上蹭来蹭去,试图把自己擦干净。
应遥没有管它,他把意识沉浸到元婴里,准备趁机开始对付那个钻进来的情蛊的意识。
应遥不知道情蛊有没有篡改的记忆,但他确信它会让自己对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也会让自己对卓远山简陋的谎言深信不疑,他尽力回忆那些疑点,一边在自己的元婴中搜寻情蛊的踪迹。
情蛊是一种很好解的蛊毒,只要你意识到自己受到它的欺骗和控制,并决意从中挣脱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应遥就睁开了眼,向一直站在一旁守卫的何湖投去询问的眼神。
“还没到后半夜,”何湖了然道,“刚才管事来了一趟,我把他打发走了,没叫他进门看到你。”
应遥道了谢,抓起恹恹地蹭着他衣袖的救俗剑对它用了两个清身诀,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剑柄,重新把精力集中到元婴上,尝试整理被情蛊弄得一团糟的记忆。
他先想起卓远山的滥杀无辜和那段被他颠倒黑白的记忆,忍不住为那时一无所觉,还和卓远山卿卿我我的自己皱了下眉毛,片刻后他又想起自己被掳到西雪山的师门和他们身上的禁制,嘴角也跟着抿起来垂了下去。
何湖关切地问:“可是想起了什么为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