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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ldo;我也不想，但莽古尔泰未必不想，皇太极未必不想。&rdo;寇边城嘴角微微一勾，神闲气定，显是早已谋得深而图得远，&ldo;这大宝法王舍利不仅能换来一纸盟书，倘若能以它引得后金宗族不和，内院火起，到时得利的更是我们。&rdo;

&ldo;师父如此为难，可是因为那舍利子现下在叶千琅手里？&rdo;见寇边城不做声却神色微凛，显是自己一语中的，当下笑道，&ldo;我还以为是多大的难处！能骗就骗来，骗不来就夺来，实在夺也夺不来，那就拿肉石、玛瑙之类的充充数得了，反正那些后金鞑子又不是当日鹿临川自藏地请来的高僧，想来也没亲见过舍利……&rdo;

&ldo;能相似七八分的赝物并不难寻，可它牵系的是江山，是万民，赌本太大了，我输不起。&rdo;寇边城长叹一声，自嘲般摇头苦笑道：&ldo;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好像又输了。&rdo;

单小虎正与自家师父说话，突地听见帐外起了一阵骚动，显是有人擅闯大营，寇边城自然也听见了，眉心蹙得更紧些，道：&ldo;出去看看。&rdo;

帐外的守卫原先纵作齐整两列，此刻已将来人团团合围于中央，手中刀剑皆已出鞘，却只是假作威势而不敢上前，倒是来人每近前一步，众军士就往后退一步，如此围而不攻你进我退，直退到了将军大帐前。

见寇边城走出帐外，众军士方才往两旁散开，让自家将军与闯营之人打了个照面。

正是明月素影，眉眼鲜亮。

寇边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眉心毫未舒展，唇边却已不由自主地噙起一笑：&ldo;叶大人。&rdo;

说是闯营实也不像。换下那身鳞爪飞扬的飞鱼服，叶千琅眼下白袍素带一身常服，腰间也未佩刀剑，听见寇边城唤自己，便也抱拳回以一笑：&ldo;叶某来向寇兄道个别。&rdo;

见寇边城不接自己的话，叶千琅又道：&ldo;叶某已向皇上辞了官，明日就随魏公公离京，同去凤阳看守皇陵。&rdo;

寇边城微阖长眸，眼神深沉，面色更是喜怒难测，如此沉默片刻，才道：&ldo;你这是在逼我。&rdo;

&ldo;我不该瞒你，&rdo;实则方才月下一眼对视，心里就已通透了七八分，寇边城只当对方眼下这般不痛快是情人间的捻酸吃味，于是轻轻叹口气道，&ldo;我确实向皇上求赐了这门亲事，遂平公主也确实颇钟情于我，可现下情势危急，倘若我不瞒你，就凭你这眼里不揉沙的脾性，只会平白误了自救的时机。&rdo;

&ldo;在朝，你是公主驸马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必竞相巴结；在外，你养寇自重，海内战事不止，便能先掌军权，再夺皇权，到时或挟天子以令诸侯，或索性逼崇祯帝禅位于你，如此名既正，言亦顺，寇边城，当日我曾赌你不能成事，而今看来竟是我小瞧了你。&rdo;冷溶溶的月色下一双冷溶溶的眼眸，叶千琅面容平静，语声听来竟还颇有几分赞赏之意，&ldo;只是……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救我，我倒要问问，你是真为救我，还是为了我手中的舍利子？&rdo;

寇边城心知瞒不过，便也不欲再瞒，大方答道：&ldo;既是要救你，也是要那舍利子。&rdo;

&ldo;你又不想长生不死，要那舍利子何用？&rdo;

&ldo;我不要，金人却要。&rdo;也不知是讽人还是讥己，寇边城长眉微挑，故作一脸不屑之色，&ldo;可怜这一刀连城枉称自己是个英雄，结果却是个屈膝媚骨的宵小、讨好外族的国贼……&rdo;顿了顿，眼梢瞥了瞥单小虎，又谑笑道，&ldo;该他受千夫所指，背万世骂名。&rdo;

&ldo;汉高祖行贿单于之妻以解白登之围，方才开创汉朝四百年的基业；唐太宗与突厥缔结渭水之盟，称臣纳贡十二年，终换来八方宁靖，盛世大唐。&rdo;叶千琅静静回视对方双眸，微微一笑道，&ldo;你这人非常人也，若生得其时，便是英雄，若生不逢时，也是枭雄。&rdo;

&ldo;只有阿琅懂我。&rdo;这些话背正道，逆天理，单小虎不会懂，鹿临川更不会懂，寇边城只感心头一热，声音亦微微发颤，&ldo;我的枕边人是你，我的心上人也是你……待天下大定后，你若不愿平白低人一头，我也可以为你诛妻弃子，废三宫六院……&rdo;

好个薄情寡义的真丈夫！轻描淡写一个&ldo;杀&rdo;字，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都乃人之伦常，这罔顾人伦之言只怕任何人都不会如此轻易说出口，只怕任何听者都不会信。

叶千琅心头一声冷笑，倒也不疑寇边城此话有假，他太不解又太了解这个人，方才一声&ldo;非常人也&rdo;绝非客气，妻如何？子如何？他叶千琅又如何？自古庸人才多情，这人的一言一行，一思一念从来只有图谋算计，从来只为江山霸业。

眼见对方去意已决，寇边城挽留不得便欲强留：&ldo;你今天非留下不可，我既要帝业也要你，我不让你走。&rdo;

&ldo;你要的太多了。&rdo;

叶千琅反身欲去，不成想却听见身后人一声令下：&ldo;你们……请叶大人留下来。&rdo;

客客气气说的是个&ldo;请&rdo;字，实则却有生死立现之意，在场军士大多知道这指挥使大人与自家将军有这一分古怪交情，一时擒也不是，放也不是，一个个睁睁立在原地，倒是叶千琅似早有所料，不惊亦不愕，只抬起那只戴着金丝手套的铁手，两指向下一点‐‐

十余锦衣卫校尉闻令便自暗处杀出，这些人皆是指挥使麾下亲随，武功身手一等一，适才如此轻易地瞒过了营内军士的耳目。虽说人数远不及三千西北军士，可倘真以死相拼，定将闹得满城风雨，连太和殿内的崇祯帝都非惊动不可。

直到现下寒风凄清，俩人复又拔刀对峙，寇边城才道自己许是错了，原以为只需魏忠贤伏诛，以叶大人这一意求生的性子迫于时势总会留下，这世上原也没有捂不暖的石头、化不去的冰，反正伤也伤了，骗也骗了，往后再待他好些，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