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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二和不能反留在经理室里，自然是跟着他一块走出来，心里也就犹豫不定地沉思着：说到经理没有见怪的意思吧，他老早的就说过了，算是碰过我三个钉子；说是他见怪吧，可是相见的时候，他的态度又很自然。这样自己给自己难题做的时候，肩膀上却让人拍了两下，回头看时，是收款股的一个小办事员。二和笑道：&ldo;又是什么事高兴了？走来吓我一跳。&rdo;那人正色道：&ldo;还说我高兴呢，我是整天地在这里发愁啦。&rdo;二和道：&ldo;为了公司里要裁人的事吗？&rdo;那人道：&ldo;可不是，你是经理看得起的人，大概不要紧。据我所听到说的，大概要裁去五分之二的人。五个人里面裁两个，差不多就是对半留，我这饭碗恐怕靠不住了，我没有什么，我一个光人，有两条粗臂胳，每天能混一毛钱，我就能买两顿窝头啃。可是我还有一个女人，三个孩子，他们怎么办？&rdo;二和道：&ldo;我和你同犯着一样的毛病呀。&rdo;那人道：&ldo;你也是一个女人三个孩子吗？&rdo;二和道：&ldo;不，我的情形，比你更重大，我有个六旬老母，而且是个双目不明的人。我母亲很可怜，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把养大的。我实在不忍看着她把我养大了，正盼望着有个结果的时候，又回到死亡线上去。&rdo;那人道：&ldo;你有这样的情形，应该对经理说说去，经理不是同你很好吗？我想他知道你这种情形，一定可以把你留住。&rdo;二和道：&ldo;我最近有一件事，经理不大愿意我。&rdo;那人笑道：&ldo;那你就不对了。你这不是和经理闹别扭，你是同饭碗闹别扭。&rdo;二和道：&ldo;并不是闹别扭，他倒是一番好意，想替我办一件事，不过我觉得我这穷小子受不了那抬举，我推诿着没有立刻答应。&rdo;那人道：&ldo;什么事？&rdo;二和摇摇头笑着，没有答复。那人叹了一口气道：&ldo;世界上真有这些怪事，有的想巴结经理巴结不上，有的经理来巴结，反透着自己不够抬举。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生定了穷骨头。&rdo;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二和听在心里，缓步走了回家去。到了以后，在院子里就很沉着地高声叫了一句妈，丁老太在屋子里听到，心里头就是一怔。二和进来了，便道：&ldo;妈，王傻子来的不错，公司里果然有了变动。&rdo;丁老太本来坐着的，这就站了起来道：&ldo;什么，公司里有了变动？&rdo;你没有来得及和田老大说吗？&rdo;二和道：&ldo;找田老大有什么用？公司里这回裁人要裁一半呢。我大着胆子直截了当的，就去找经理。&rdo;丁老太道：&ldo;你难道倚恃着刘经理是咱们的旧人，简直不让他裁你吗？&rdo;二和笑道：&ldo;我虽不懂事，也不能那样的冒昧。&rdo;丁老太走近了一步，问道：&ldo;那么，你怎样对经理说的呢？&rdo;二和扶着丁老太道：&ldo;你老人家坐下，让我慢慢地报告，大概我的饭碗还打破不了。&rdo;丁老太坐下了，二和就把对经理说话的情形，报告了一番。

丁老太很高兴的站了起来，抓住二和的手，连连抖了几下，笑道：&ldo;你……你要是能这样办，那就好极了。田家那女孩子，待我早就不坏，要是能到咱们家来，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rdo;二和道：&ldo;虽然刘经理已然答应出来作主，可是田老大已经对这事另打主意了。究竟是不是已经另说妥了人家，那还不得而知呢。&rdo;丁老太道：&ldo;咱们既是把公司里经理说好了，先稳定了这饭碗再说。到了明天，我亲自去找大嫂子一趟罢，有道是求亲求亲。&rdo;二和道：&ldo;这样说，倒成了我们求亲了。&rdo;丁老太道：&ldo;那有什么法子呢？&rdo;二和听说之后，却没有作声，自在屋子里去作琐碎的事情，丁老太也已觉到了他那不高兴的样子，就没有再提到这事。

到了上灯的时候，母子们正在屋子里筹备着晚饭，却听到田大嫂在院子里叫道：&ldo;丁老太，我们那位二姑爷在家吗？&rdo;&ldo;二姑爷&rdo;这个称呼突然而来，他母子两个人都听着答应不出来呢。

第三十一回朱户流芳惊逢花扑簌洞房温梦惨听夜深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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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了那一声&ldo;二姑爷&rdo;，田大嫂已是走进屋子来了，二和立刻笑着让坐。丁老太也站起来笑道：&ldo;大嫂子怎么得闲儿到我这里来？&rdo;田大嫂且不坐下，斜站着向二和看去，只是抿了嘴微笑，二和见了她这样子，不知是何缘故，倒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四处张罗着。

田大嫂道：&ldo;你满屋寻什么！&rdo;二和道：&ldo;找盒洋火你抽烟啦。&rdo;田大嫂道：&ldo;我不抽烟的，你不知道吗？你忙糊涂了。&rdo;二和笑道：&ldo;有时候，大嫂也抽一根玩儿的。&rdo;田大嫂笑道：&ldo;刚才我在院子时里嚷那么一声，没有嚷错吗？&rdo;丁老太笑道：&ldo;照说，我们是高攀一点儿。&rdo;田大嫂笑道：&ldo;咱们既然是亲戚了，这样的客气话，全不用说了。刚才我在经理公馆里，同经理太太做点儿针线活。经理回来了，说到老二在他面前答应了这头亲事，还要请经理作证婚人呢。我一高兴，也没有回家，径直的就到这里来。到底是我心粗一点儿，还没有听一个实在，我就在院子里嚷起来了。&rdo;丁老太笑道：&ldo;谁不知道大嫂子是个直性子的人，无论干什点，一点也不装假，我们这样老实无用的人，就愁着找不出这样的人交朋友。大嫂子还没有吃晚饭吧？&rdo;田大嫂道：&ldo;这倒不必客气，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作饭呢。我到这里来，就是问一问这消息靠得住靠不住？&rdo;丁老太笑道：&ldo;我不说了吗，巴结不上呢，还有什么靠不住的？&rdo;田大嫂笑道：&ldo;我也没有工夫同你老人家细谈，改天再来商量罢，我要回家作晚饭去了。我们新姑爷，你送我到大门外去一趟，替我雇辆车罢。&rdo;丁老太道：&ldo;大嫂既然要回家作饭，二和就到门口替大嫂雇辆车去。&rdo;二和道：&ldo;田大嫂来了，坐也没有坐下，就要走。&rdo;田大嫂笑道：&ldo;老二，我们不在乎这个，将来我们姑娘过了门，你客客气气地待着她，比这样把我当客待，好得多了。&rdo;二和笑道：&ldo;那末，我就去同你雇辆车罢。&rdo;

二人走出了大门，田大嫂左右一看并没有人，因道：&ldo;我问你一句话，这头亲事，你透着有点勉强吧？&rdo;二和笑道：&ldo;大嫂子这是什么话？&rdo;田大嫂抬起右手，将中指撇住了拇指，极力地弹着，啪地一声响，笑道：&ldo;小兄弟，在我面前，还来这一套？你以前待我们二姑娘还算不错。自从有了那女戏子，你的情形就变了。这也难怪你，男人总喜欢那狐狸精一样的女人，真正爱你的人，你是不会知道的。&rdo;二和道：&ldo;大嫂子，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训我，可是请你别提到这些话上面去。&rdo;田大嫂站着向他望望，笑道：&ldo;这样子说，你对着这头亲事，总算愿意的？但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这件事，完全是我一手办成的。&rdo;二和笑道：&ldo;我怎么不明白，多谢你好意。&rdo;田大嫂道：&ldo;多谢不多谢，不应当先在口头上说，口头上说的，那算得了什么谢谢？&rdo;二和道：&ldo;你要怎样地谢谢呢？&rdo;田大嫂道：&ldo;要怎样地谢谢吗？&rdo;她说到了这里，沉默了一会，笑道：&ldo;现在你反正也不能谢我，将来再说罢。走了。&rdo;说毕，拔步就走。二和道：&ldo;我还得同你雇车呀。&rdo;田大嫂笑道：&ldo;我还要在这街口上买东西，不用雇车了。&rdo;她说得快，走得是更快，人已是走过好几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