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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二和手上捏了手巾，始终也没有放下，只揉了一个卷子，向水盆里一扔，叉了两手，向老王望着道：&ldo;你有点信口胡诌罢？昨天晚上，你不是明明白白对我说，她是让那姓宋的，邀着喝咖啡去了吗？到了今天，你怎么说是不知道？&rdo;

老王并不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对他笑道：&ldo;你别发急呀。不错，昨天我是这样说过的，可是我那是猜想的，我以为天气那么晚了，除了上咖啡馆喝咖啡去了，她没有地方走。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她和姓宋的一块儿走。&rdo;杨五爷道：&ldo;姓宋的，昨晚上听戏去来着吗？&rdo;二和插言道：&ldo;去的，我和他还坐一个犄角上，月容唱完了戏，他和他几个朋友就不见了，不过是几时走的，我说不上。&rdo;五奶奶道：&ldo;这也用不着猜，当然姓宋的把她带走了。现在闲话不用说了，反正一个大姑娘家，老让她在外面飘荡着不回来，那不是办法。老王知道姓宋的住在什么地方，拉了车子那里去碰碰瞧？&rdo;老王淡笑道：&ldo;我哪里会知道呢？要知道，昨晚上我就接她去了。&rdo;

他们几个人在这里议论纷纷的，杨五爷口里衔了旱烟袋，只管装成了那爱吸不吸的样子，眼望了他们，并不说话，二和道：&ldo;五爷，你有什么主意吗？&rdo;杨五爷左手扶了旱烟袋杆，右手一扬道：&ldo;我有什么主意？只有等她回来，她若是有三天不回来，那我没法子，只好断绝师徒关系了。&rdo;五奶奶坐在旁边，可皱了眉向他道：&ldo;你起什么急，也不至于闹到那个位分，孩子是好孩子，不过年岁轻一点，拿不出主意，上了人家的当，等她回来的时候，好好儿地劝解劝解她就得了。老王，你要是没事，替我们出去找找。丁二哥就在我们这儿吃便饭，带等着她。&rdo;二和对于这个办法，当然没有推诿，就在杨家等着。可是到了午饭以后，也并不见月容回来，二和想到母亲在家里等着，一定也很担心的，只好向五爷叮嘱了两句话，匆匆地赶回家。

丁老太果然是很挂心，摸了院子的门框站定，正扬了脸向进去的路上对着。二和一阵脚步声，到了她面前，她就点头问道：&ldo;二和，你去了多半天，她回来了吗？&rdo;二和道：&ldo;没有一点消息。若是到下午还不回来，恐怕就不会回来了。您怎么知道这件事？&rdo;丁老太道：&ldo;是田嫂子来告诉我的。&rdo;二和跌脚道：&ldo;我叫王傻子别对人说，这小子嘴就不稳。&rdo;丁老太道：&ldo;田大嫂说，你们昨晚上嚷着回来，她就知道了。&rdo;二和道：&ldo;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胞妹。就是我的胞妹她要逃走，作哥哥的还有什么法子吗？您好着一点儿走。&rdo;他口里说着，已是两手挽了母亲一只手臂，向院子里挽了进去。丁老太道：&ldo;我想那孩子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她很懂事，又没有谁虐待她，她跑走干什么？我想总有一点什么意外，把她给绊住了。你不到区子里去打听打听，有没有汽车撞人的事？&rdo;二和笑道：&ldo;你也想得到，她那么大人，会让汽车撞上了吗？汽车撞着人，也不是丢了一只鸡的事，瞒不住人的，有那事，也就早已知道了。&rdo;说了这话，母子二人进了屋。丁老太坐在椅子上，只听到二和的脚步乱响，由里屋到外屋，由外屋到院子里去，并不停止，又走了回来。

丁老太听到他跑过三四回之后，问道：&ldo;二和，你找什么东西？这样热石上的蚂蚁一样，来回乱撞。&rdo;二和道：&ldo;我找一只饭碗倒茶喝。&rdo;丁老太道：&ldo;什么，找饭碗倒茶喝？就算罢，可是你也不应该找饭碗找到院子里去。&rdo;二和手里拿了一根马鞭子，走到外面屋子停住了。他正想答复母亲这句话，心里有点儿想抽烟卷，于是把桌上一盒火柴拿到手上擦了一根，这才想起来，身上并没有烟，于是把火柴扔了，把火柴盒子也扔了，把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将马鞭子在桌面上画着圈圈。丁老太听了他半天没有言语，因道：&ldo;你光是生闷气也没有用。你心事不定，今天下午别套车出去了，休息半天罢，别为了这个，你自己又出了乱子。&rdo;二和道：&ldo;我也是这样想。你要吃什么东西，我给你预备点，下午我还要到杨五爷家瞧瞧去，也许她回来了。&rdo;丁老太道：&ldo;但愿那样，千好万好。我也不要什么，你出去的时候，对田大嫂子说一声儿，让她到咱们家来罢。&rdo;二和道：&ldo;她……&rdo;说了一个她字，看到母亲的脸色在那里沉着，似乎知道自己有不好的批评似的，因道：&ldo;她分得开身吗？&rdo;丁老太道：&ldo;人家早就知道你今日会到外面忙去，已经对我说了，你走了她就来。&rdo;二和道：&ldo;好罢，反正我这件事，已经闹得大家全知道了，少不了跟着她丢一回人。&rdo;说着，昂了头叹一声气，走出院子去。

一到外面院子里，就见田嫂子手上拿了三根白铜针，在太阳光里结毛绳子，还不曾开口呢，她先走过来，笑道：&ldo;丁二哥出去啦？你放心走罢，我陪你老太太去。&rdo;二和道：&ldo;劳你驾。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请你给她在小山东铺子里下半斤面条子。&rdo;田嫂子十个手指，蝴蝶穿花似的在针头上转着，向他眼珠一转，笑道：&ldo;你不在家，多早晚让你老太太挨过饿？&rdo;二和拱拱手道：&ldo;这里全是好街坊，所以我多出两个房钱，我也舍不得走。回头见罢。&rdo;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却听到田大嫂很干脆叫了一声：&ldo;呔，回来！&rdo;二和虽然听得她的话，有点命令式，可是向来她是喜欢闹着玩的，倒也不必介意，这就了转头来，向她点了两点，笑道：&ldo;遇事都拜托你了，回头我再说感谢的话。&rdo;二和也只要把这句话交代出去，自己立刻抽身向外跑着，田嫂子叫着道：&ldo;你倒是把手上的马鞭子给放下来呀。&rdo;她说着话，也跑了出来，老远的抬起一只手来，连连地招了几下道：&ldo;你在大街上走路，拿一根马鞭子干什么？你不怕巡警干涉你吗？&rdo;二和听说，这才将马鞭子扔在地上，并不送回来，远远地招招手道：&ldo;劳驾，请你替我拿回去。&rdo;这个时候，便是一匹马丢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再无论田大嫂如何叫也不回头，径直的向杨五爷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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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遍市访佳人佯狂走马移家奉老母缱绻分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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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五奶奶迎出来说，依然没有月容的消息，五爷出去找人去了，这事只好到明天再说了。二和是站在院子里的，听了这话，先一跳跳到廊檐下，抬了两手道：&ldo;又要让她在外面过一宿吗？&rdo;五奶奶道：&ldo;不让她再过一宿有什么法子？谁能把她找着？&rdo;二和第二跳，由廊檐下又跳到院子中心，连连地顿了脚道：&ldo;找不着也要找！今天再不找她回来，那就不会回来的了。&rdo;五奶奶道：&ldo;找是可以找，你到哪里去找她呢？&rdo;二和道：&ldo;东西两车站，我全有熟人，我托人先看守着，有那么一个姑娘跟人走，就给我报警察。到于北京城里头，只要她不会钻进地fèng里去，我总可以把她寻了出来的。&rdo;话说到这里，他好像临时有了主意，立刻回转身向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