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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张三夫妻看到却是有点愕然，彼此对望着。他们还没有猜出来，这是一桩什么原因的时候，月容已是搀着丁老太走了出来，向她道：&ldo;舅母，这堂屋里有好些个人，你对面坐着的，是我师傅、师娘。&rdo;丁老太太将头点了两点道：&ldo;我们这孩子，麻烦你多年了。&rdo;唐大个儿，也走上前来，将她搀扶在椅子上，笑道：&ldo;大娘，你坐着，我们正在这里说着，你就是这么一个外甥女儿，不能让你操心。&rdo;丁老太将身边站着的月容，一把拉着，站到面前，还用手摸着她的头发道：&ldo;孩子，你放心，我总得把你救出天罗地网，若是救你不出去，我这条老命也不要啦。&rdo;唐得发摇摇头道：&ldo;用不着，用不着。若是有人欺侮你外甥女儿，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的？说句不大中听的话，要拼命，有我们这小伙子出马，还用不着年老的啦！&rdo;他说着这话，可站在堂屋中间，横了眼睛，将手互相掀着袖子，对张三道：&ldo;姓张的，以前这小姑娘说的话，我还不大敢相信，以为她是信口胡说，照现在的情形看出来，简直你有点拐带的嫌疑。我瞧着，这事私下办不了，咱们打官司去！&rdo;口里说，人向张三面前走来，就有伸手拖他的意思。旁边坐的壮汉，这就有一个迎上前来，将手臂横伸着，拦住了他，笑道：&ldo;唐大哥，你急什么！张三爷还没有开口啦。&rdo;唐得发道：&ldo;这小子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rdo;张三板着脸道：&ldo;你怎么开口就骂人！&rdo;说着，不免身子向上一起，唐得发一手叉了腰，一手指着张三道：&ldo;骂了你了，你打算怎么办罢！咱们在外头就讲的是一点义气，像你这样为人，活活会把人气死。你瞧这王家小姑娘，是多么年轻的一个人，你……你……你这简直是一个畜类！祖师爷在这儿，你敢起誓，说她是冤枉你的吗？&rdo;丁老太道：&ldo;大家听听，并不是我一个人起急，我这孩子，实在不能让她跟先前那个师傅去了，那师娘也不是来了吗？请她说两句话。&rdo;

黄氏虽是向来没有听到月容说有什么舅母，可是月容说张三的话，并不假，而且有好多话，并不曾说出来，再看看唐得发这几个壮汉，全瞪了眼卷着袖子，那神气就大了，因向张三低声道：&ldo;这全是你教的好徒弟，到了现在，给咱们招着许多是非来了。&rdo;唐得发向他两人面前再挺进了一步，杨五爷站起来，抱了拳头道：&ldo;大家请坐下罢，有话咱们还是慢慢的商量。&rdo;唐得发歪了肩膀，走着几脚横步，坐在靠堂屋门的板凳上，两腿分开将手扯了裤脚管，向上提着，那也显然没有息怒。他作出一种护门式的谈判，倒是很有效力的，张三想要走是走不了，要在这里说什么吧，理可都是人家的。他看到茶几上有烟卷，只好拿起来抽着，就算是暂时避开攻击一个笨法子。可是他能不说，禁不住别人不说，他的脚边下，不知不觉的扔下了十几个烟卷头子。

第六回焚契灯前投怀讶痛哭送衣月下搔首感清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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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解决，是唐得发同了两位伙伴，陪了张黄氏在家里把月容投师纸取了来，丁老太在身上抖抖颤颤的摸索着，摸出一叠钞票来，抓住了月容的手向她手心里塞了去，因道：&ldo;这是三十块钱，是谢你师傅的。虽说你吃了你师傅两年饭，可是你跟他们当了两年的使唤丫头，又卖了两季唱，他们也够本儿了。这钱不是我的，是借来的印子钱，求你师傅行个好罢。&rdo;月容接着也没有敢直递给张三，只是交到唐得发手上。唐得发却笑嘻嘻的把一张投师纸作了交换品，笑道：&ldo;大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你得把字纸看清楚了。&rdo;杨五爷也就抢着过来，把纸拿到手上，捧了在电灯下看着，向丁老太道：&ldo;老太，投师纸我已经拿过来了，你外甥姑娘自己也看清楚了，上面有她的指印倒是真的。这玩意儿留着总是厌物，当了你外甥姑娘和许多人在这里，在祖师爷当面，在灯火上烧掉罢。&rdo;他说着，把那契纸送到烛焰上点着，然后递到月容手上，笑道：&ldo;姑娘，你可自己望着它烧掉，&rdo;月容当真的，接了过来，眼睁睁的望了那契纸被火烧去，直待快烧完了，方才扔到地下。

张三在那烧纸的时候，不免身子微微的发抖，回转脸来，向黄氏道：&ldo;咱们走罢。&rdo;黄氏道：&ldo;不走还等着什么！&rdo;一面起身向外走，一面带了冷笑道：&ldo;杨五爷，劳驾了，算你把我们的事给办妥了。&rdo;唐大个儿也就跟着站了起来，紧随在她身后，而且鼓着脸子，把两只袖口又在那里卷着。张三慢吞吞的随在后面，微笑道：&ldo;走罢，别废话了。&rdo;说着，半侧了身子，向在座的人，拱了一拱手，然后扬长着出去。在座的人，就有几个，送到院子里去。

月容站在堂屋里，可就呆了。直等杨五爷送客回屋子来，也向她拱了两拱手，可就笑道：&ldo;姑娘你大喜了，事情算全妥啦。&rdo;月容这才醒悟过来，低头一看，那契纸烧成的一堆灰，还在佛案面前。这就掉转身来，向老太怀里一倒，畦地一声，哭了起来。丁老太倒有些莫名其妙，立刻两手搀住了她，连连地问道：&ldo;怎么了？怎么了？&rdo;月容说不出所以来，只是哭。到了这时，杨五爷的女人赵氏，穿了一件男人穿的长夹袍，黑发溜光的梳了一把背头，才笑着出来，见丁老太搂着月容，月容哭得肩膀直颤动，因问道：&ldo;这是怎么了？难道还舍不得离开那一对宝贝师傅、师娘吗？&rdo;月容听了这话，才忍住了哭道：&ldo;我干吗舍不得他们！要舍不得他们，我还逃走出来吗？&rdo;丁老太两手握住她两只手微微推着，让她站定，微笑道：&ldo;我瞧，是碰着哪儿了吧？&rdo;二和同了那几位壮汉，全在堂屋里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唐大哥道：&ldo;准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吧，那不要紧，今天张三走了，过了几天，我们一样的可以去找他。&rdo;月容拭着泪，摇摇头。杨五爷口里衔着那烧烟卷的短烟袋，微笑道：&ldo;你们全没有猜着。我早就瞧出来了，她是看到那投师纸烧了，算是出了牢门了，这心里一喜，想到熬到今日，可不容易，所以哭了。&rdo;月容听到这里，嘴角上又是一闪一闪的，要哭了起来。赵氏牵了她的手道：&ldo;到屋子里去洗把脸罢。&rdo;说时，就向屋子里拖了去。

二和笑道：&ldo;原来是这么回事。&rdo;杨五爷笑道：&ldo;你一个独身小伙子，哪里会知道女人的事！&rdo;二和摇摇头道：&ldo;那我是不成。&rdo;唐得发道：&ldo;杨五爷，现在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吗？&rdo;杨五爷拱拱手道：&ldo;多多劳驾。&rdo;二和道：&ldo;没什么说的，改日请五位喝两盅。&rdo;唐得发笑道：&ldo;这么说，你倒是真认了亲了，这姑娘的事，还要你请客？&rdo;王傻子笑道：&ldo;那末说我也得请客，我是她干哥哥啦。&rdo;正说时，赵氏已是带了月容出来了，头发梳得清清亮亮儿，脸上还抹了一层薄粉。看到王傻子说那话，胸脯子一挺将大拇指倒向着怀里指了两指，瞧他那份儿得意，也就一低头，噗嗤地笑了出来。王傻子笑道：&ldo;事情办成了，你也乐了，现在我们一块儿回去了吧？&rdo;赵氏道：&ldo;她说了，她在丁二哥那里住，挤得他在外面屋子里睡门板，挺不过意的。她瞧我这儿屋子挺多的，就说愿意晚上在我这儿住，白天去给丁老太作伴。&rdo;二和道：&ldo;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要说出来，倒好像我们推诿责任似的。&rdo;杨五爷笑道：&ldo;这也说不上推诿两个字，现在你是帮她忙的人，我可是她的师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