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悄无声息地翻入宫墙,下意识地用手把脑袋伸出衣领张望的沙鼠摁了回去。
因为东宫有一只猫。
夜色浓重,殿宇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或许是这个缘故,那只身带斑纹的猫儿避到了别处,墨鲤没有看到它的踪迹。
越往里走,墨大夫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原以为喧哗仅限于宫门附近,没想到寝殿这边也不安稳。太子病得这么严重,想要入睡并不容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整箱子的名贵锦缎,以及古玩玉器依次陈列在殿前。
锦缎上的暗纹,在灯火映照下璀璨生辉。
东宫里的内侍宫婢垂着头,像是看不到这些东西一般,飞快地走过台阶。东宫的陈总管铁青着一张脸,冲着运了东西过来的司库发怒道:“谁让你来的?未得太子殿下允许,你怎么敢带着人闯到这里来?”
那司库身边还有几个六七品的小官,他们没有说话,神情却委实不好看。
虽然内廷品级跟外朝不同,但是这些打理皇家内库的长秋监小官,整日里跟内宦共事打交道,便提不起外廷官员的气势来鄙夷内宦。
“瞧陈总管说的,这是陛下跟三殿下的心意,太子殿下总得过目吧!”
司库语气恭敬,神情却带着讥讽,从前他看到东宫的内侍总管,少不了笑脸相迎,周到妥帖地招呼着。现在就不同了,太子病入膏肓,这陈总管就是将死之人,这会儿还在自己面前摆什么威风?
“两位宰相说了,要下官等人过来看看,倘若东宫缺什么就得从库里取什么补。现在不让进,也不让看,教我们怎么办差呢?”
说话的声音毫不收敛,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陈总管怒不可遏,差点一拳砸上这司库的脸。
其余宫人、以及东宫的侍卫都露出了相同的怒色,隐隐将长秋监的人围在当中。
司库这才觉得不妙,他倒退一步,气急败坏地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也打算造……”
造反二字还没有说完,眼前黑影一闪,司库捂着脸哀嚎了起来。只见他面上鲜血淋漓,手掌颤抖不止,神情惊恐,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身前挥打着。
“喵。”
黑影停在石阶远处,尾巴轻轻一甩。
“抓住那只猫!”司库又惊又怒。
若是治不好留下伤疤,现在这位置他都可能保不住。不管是外朝的臣子还是内廷的宦官,一旦面容有损,那便万事皆休,只有武将没这般讲究。
“可恶,抓住它……”
“阿虎!”
那猫听到宫人的叫声,跑得更快了。
陈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胡司库受惊了,那是太子殿下养的狸奴,生性胆小,今日宫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又没个招呼,大家手忙脚乱,这猫可不就吓着了吗?畜生能懂什么,教不了规矩,只能任它乱闯乱跑了。”
“你——”
胡司库气了个倒仰。
另外几个小官也听出这是指桑骂槐,偏偏发作不得。
太子一日不死,就还是太子。他们能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也能在心里鄙薄,可是面上还得恪守君臣之道,不能去追打太子养的猫。
那狸猫十分灵巧,根本不给别人投掷物品砸它的机会,三两下就跳上了屋檐。
陡窄的垂檐,猫却如履平地。
忽然它停了下来,脑袋朝着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