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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第1页)

从某种角度来说,世家、大户与祁县外那些狼狈逃窜的恶奴一般,本质都是欺善怕恶的。只不过前者披上楚楚衣冠,保持文雅谈吐与言辞,又有金钱、地位与权力作为光环,才掩饰得较好罢了。

正因为如此,祁县大户派出的家丁部队,被上党许氏骑兵一轮冲锋就直接冲垮了之后,再无人敢提出城之事,只是焦躁地问着援军到底何时才能到来。

孙结见状,心中焦虑的同时,也隐隐有些窃喜,暗道这些家伙活该,更庆幸自己明哲保身的决定。

双方一在城外,一在城内,都在等待自己的援兵。可事实证明,一来一去再调兵的效率,远远及不上早早的准备。是以几天之后,援兵到了不假,却是上党许氏那由许磐与许亨亲自带队的援兵,不仅如此,姜华与柳瓒也修书过来,说自己快到了。

见到阔别数月的叔叔与兄长,许徽心中极是高兴的,哪怕许磐的官位比她大,他一来,她就得沦为副手,也丝毫不影响她见到亲人的好心情。只不过,这三人都不是沉溺于感情之人,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续完旧,谈了谈之前的战略战术,许徽便听得许磐问自己:“徽儿,你觉得,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行事?”

许徽心中早盘算千万遍,又与苏灿、周默讨论了不知多少次,闻言便很是利落道:“祁县、邬县与阳邑三县连为一线,阳邑、榆次与晋阳又互为犄角,无论哪里受了攻击,都能快速得到增援。加之太原郡的地势极为平坦,若不将祁县夺了,或是切断官道,阻止祁、邬双县对阳邑的运粮,情况对咱们着实不利。”

在许徽看来,别的城镇,他们都能不要,唯有这五个县,那是一定要打下来的。哪怕退而求其次,也必须攻下阳邑、榆次与祁县三县,稳固自己的根基,若非如此,攻打太原,那就是一场空话。再多的军队被困在一郡深处,也是等死的命。

许磐与许亨交换一个眼神,显然很是赞同许徽的意见,随即,许磐又问许徽:“那你看来,这祁县,咱们是夺下好,还是攻打好?”

听到这个问题,许徽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是笑意盈盈地反问道:“三叔、阿兄,你们认为如何?”

“祁县,我想打。”许磐毫不避讳地说,“听说你先头得了大胜,敌人士气正低,咱们这边却是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之下,自能获得更加辉煌的胜利。”

他的想法与许徽有些差池,许徽却没有第一时间提出反对意见,而是望着许亨,问:“阿兄呢?”

“我?”许亨轻轻笑了笑,说,“祁县太过麻烦,若是久攻不下,反倒折了咱们的士气。在我看来,截断粮道,直接去阳邑即可。”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傲然,几许轻慢地说:“祁县之人,已被你那一轮冲锋给吓怕了,哪怕援军来了,这些大户对手下的家丁,也定是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的。”

听见兄长与自己的意见一致,许徽刚想说什么,许磐便道:“我岂不知攻城艰难?但从上党到太原的路本来就少,咱们若去了阳邑,就相当于孤军深入,不将这祁县占住,得一个扎实的居住地,我的心中总是不放心。”

见许亨想说什么,许磐绕了绕头,毫无主帅风范,唯见长辈慈爱:“我知你们想说什么,可上党的税收本就是大齐境内有名得低,百姓们早生出向往之心。祁县为商队往来要道,县中百姓与人接触得多,对咱们上党了解得也多,若是咱们进了城,他们定不会为难,难就难在那些大户和他们控制得隐户上头……”

不得不承认,许磐这一番话,说得也极有道理,阳邑的城池虽不似祁县这般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想打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倘若在他们进攻阳邑的时候,祁县这边的守军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带得兵再多,也没有整个太原得人多,消耗战术,着实不智,若是能占了祁县……可祁县城池稳固,这攻城的难度……她没忘记,许泽给他们的要求,可是“速战速决”啊!若是拖得久了,建康那边出了什么事,让周围的州牧能抽出时间谋夺太原,那可就连汤都喝不着,更别说沾荤腥,吞并太原以壮大自己了。

若非能够一眼窥出利弊,明白该如何走的当世名将,还真无人敢利落地面对两难场面。许徽自知无绝世名将之才,不由苦笑,暗道前些日子才给孙结使了绊子,眼下就轮到自己陷入这般境地,这不是两难是什么?

许亨如许徽一般,先头被祖父“求快”的理论所影响,自然想着速战速决,听得许磐的话,也是一怔。半晌之后,方缓缓道:“三叔觉得大户难控制,我却觉得未必——窦开此人生性多疑,总爱安插探子到亲信的家里。他家中妹妹、女儿、侄女乃至孙女、侄孙女、外甥女这些亲戚本来就多得很,勤点鸳鸯谱的程度,还真有几分吕后的风范。咱们占了祁县之后,只需令这些与窦氏有姻亲,又或是各种亲戚之类的人家,将此等亲戚全在咱们面前亲手杀了,并将有窦氏血统的孩子也一并斩草除根了便是。”

许磐看了一眼许亨,没再说话。

许磐渴望征战沙场,对魍魉鬼蜮的伎俩素来有些厌恶,许亨随意想出的这一计虽好,却有过于狠毒之嫌,自不被许磐所喜。好在许磐心中也清楚,若想真正在祁县站稳脚跟,还真得怎么做,除却不吱声之外,也想不出别的方式来表达心情。

许徽还是觉得,守住交通要道,扼守粮道,要远远强过攻城。要知道,攻城略地的话,他们还得派兵来看管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说不定还……但想到许磐带来的诸多人马,以及临时从流民之中征集,人数以“千”为单位的兵士,也就淡然了。

这种前锋,反正死了也能再补充,若能拿下祁县,自然是好事一桩。是以许徽犹豫片刻,才问许磐:“不知三叔带了多少攻城器械?”

她这样说,自然就是有些意动,许磐见侄儿侄女都采纳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大快,便摆了摆手,意气风发道:“放心,我这次带得攻城器械以及匠人,绝对能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看过许磐带的东西后,许徽终于放下心,决意攻城。

在她与许亨的建议下,许磐特意分出两队精锐游骑与步卒,在祁县通往邬县与阳邑的两条官道上穿梭巡视,若是发现敌人,速速来报,自己则集中主力,进贡祁县。

祁县安逸多年,未经战事,许徽之前围城,也不过小打小闹,百姓惶恐过后,见她没甚动作,也就渐渐安心。谁料今日大军压境,放眼望去,金色的麦田都被兵士所掩盖。

上党许氏的投石车经多年改进,射程要比祁县中留存得远他们一些,是以这边投石车吱呀吱呀,不停地工作,更有庄七带人驱马在前,在县中投石车与弓矢的范围尽头之内游曳,提防着城内的人孤注一掷,冲出来拼命或者求援。

事实上,庄七带人一堵,堵得不是敌人的进攻部队,而是敌人的逃生之路。因为祁县的大户与官吏们,早被这等阵仗吓破了胆,只想着自己收拾细软,速速逃生。

孙结见状,一面啐这些人平日骄横,到这时候就软了;一面盘算自己守城该守到什么程度,才能既表现出“忠心”,投降之时又能将自己的“不得已”表达得淋漓尽致,不招来骂名呢?

他心中盘算着这些事情,面上却是一脸正气地训斥道:“上党兵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哪怕割了咱们的麦子,也经不起这么多人消耗,粮草转运着实不变。他们眼下气势如虹,实则孤注一掷,咱们只要稍微拖些时候,挫其锐气,就能挽回颓势。再说了,本官的求助信,早在好些日子前就送出去了,料想支援的军队,三五日就能赶到,上党贼子,何足畏惧?吾等食府君之禄,自当为主君尽忠,岂有落荒而逃的道理?”

孙结这一番大义凛然,有条有理地话语,着实令之前一直咒骂他“老狐狸”,说这家伙就知道敛财,拍马逢迎,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假,内务上头却未必多强,看上去就油滑得很,不值得信任的人们刮目相看,也让窦开放在祁县的暗探频频点头,心道危难之时才见真心,未曾想到孙使君竟是这般人,虽失小节,却不坠大义,当真难得。

不过,稍微精明一点的人,见孙结竟没将县城中惶惶不安,脚都软了,若是敌人在面前就能立刻跪地求饶的大户们悉数“保护”起来,眼珠子就开始滴流滴流地转,大概猜到孙结打着什么主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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