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话,确实没什么关系,浑浑噩噩过日子也不是不行。”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在自我质疑,是少有的正经,“但人既然活着,偶尔也要有点期望和盼头吧?”
“期望?期望什么?”
陆寅柯缓缓阖上了双眼,星夜下他眉间的疤痕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就是在等一个人告诉我。”他睁开眼望向杜彧,“告诉我这样是错的,告诉我生活是充满希望的,生命是值得精彩的,告诉我任何人都是应当被爱,也应当是拥有爱人的权利和力量的。”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从没有一刻是这样觉得过。”
这个人是真的在迷惘,杜彧打心底这么觉得。
但这又很奇怪,陆寅柯,迷惘?
他永远是人群里最扎眼的那个,只消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能将他锁定,至少那里的他看上去是无忧无虑的。
他究竟是对什么感到迷惘,又是为什么想要毁掉自己的一生?
杜彧突然发觉他对眼前这个跟他撒娇腻歪了数十次的人一无所知。
他嘲笑那人系一生于他人,不为自己着想和过活,但他又有什么权利这样评述别人?
自己和他,不是一样的吗。
杜彧突然又觉得冷了起来,比之前更甚,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心脏和皮肤一起凉了下去。
他默默抱着膝盖把自己窝成了一团,两臂交叠缓缓搓起胳膊,摩擦产生的热量又让他获得了一丝熨帖。
“是精彩的,跟死亡比起来。”他半垂着眼眸,像是在自言自语,“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但怎样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呢?”陆寅柯扯起嘴角,“睡着是不是就和死亡一样?那其实还挺轻松的。”
杜彧抿唇,温热湿润的气息在两臂交错的地方转悠起来:“可能是感动吧,有时候人是能靠感动活下去的。”
“那万一体会不到感动呢?”
杜彧猛然回过头去,陆寅柯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是机械、漠然、无望的质感,嘴角是下撇的,眉目是懒散的,瞳孔里似乎装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自嘲。
这不是真正的陆寅柯。
杜彧想。
这也不能是真正的陆寅柯。
陆寅柯应当是骄傲无畏的,是痞气狡猾的,是张扬自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