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龟儿子‐‐欠了四个月伙食账了!&rdo;这回是王师傅。
人们撕啊撕啊,终于谁叫道:&ldo;你扮演毛主席呐!就你这个混账二百五‐‐钱克?&rdo;
他不能再回去做钱克。他知道被人看成伟大的、神圣的人物之后,世界是个什么面目。世界是仆从的、温驯的。世界是有颂歌和鲜花的。世界是充满尊严的。是的,尊严。
他被烟呛得几乎满地打滚。但他紧抓着那根木柱,使自己站直。
沈编导领着一群人来救钱克,不管怎样,钱克没犯死罪。他们披着水淋淋的棉被,打着手电,边喊边向炼狱般的舞台走来。
那&ldo;特别化妆室&rdo;的门被气流冲开。
&ldo;钱克!钱克!……&rdo;人们喊。
一根火刑柱般的大梁塌下,路被切断了。救援的人再不能前进一步。
在路被切断前,人们看到一个魁伟的身影,仍立得巍然峨然。那身姿、体形、头发都相像得无与伦比。一个有关复活(复制)的神话。
&ldo;钱克!钱‐‐克!……&rdo;
他不答。
他们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答。
人们见他晃了晃,却没倒下。
人们最后看见大火失禁了,自由的扬向天空。他动也不动,完整如塑像。就像满城贴的广告:他立着,背景是冲天的金色烽火。
馋丫头小婵
更新时间2009-4-2215:05:59字数:2910
我们从不叫小婵&ldo;小婵&rdo;,前头一定加个&ldo;馋丫头&rdo;。乡里邻居都这么叫,噱头些,也体己些。一般婴儿开口头一个字说&ldo;妈&rdo;,小婵的头一个字是&ldo;吃&rdo;。那时她当然说成&ldo;喊&rdo;,并且一口气就一串&ldo;喊、喊、喊喊喊喊&rdo;。后来她到了讲话字正腔圆的年龄,却仍说&ldo;喊&rdo;,说不来&ldo;吃&rdo;。也可能冥冥当中她对自己天性中的弱点是羞怯和避讳的。&ldo;喊&rdo;是娇憨的未成年的&ldo;吃&rdo;;是邀人宠逗人爱的&ldo;吃&rdo;,于是人也从不去想这个&ldo;喊&rdo;很有潜力导致出那个有伤大雅有碍廉耻的&ldo;吃&rdo;。
说是她那个姥姥与她不亲,是自她两个月开始带她的老保姆。我们都没见过她父母,有说在香港努力发财,有说在青海劳动改造,误差出天壤来了。姥姥在我们这个住宅区看花。我们这一片有些良种玉米,稀罕在颜色上:不白,不紫,是蛋青色。
植物园把花圈成他们的了。姥姥挣看花的钱。看花看不出大钱,因此小蝉在襁褓里就&ldo;喊喊&rdo;地叫,似乎也冥冥中叫出人的这个最基本欲念中她命定的缺憾。
倚倚歪歪会走路时,小婵便串门去了。开着的裤裆总露出她粉色带青的屁股。有些单身的叔叔说:亲一个,馋丫头,叔叔给糖吃。她便巴巴结结上去亲。
大一些,许多阿姨叫她帮着搬煤块,绕毛线团,只要说一声:&ldo;有东西吃哦!&rdo;
有回街口来了个吹糖人的,一街都是热的黏的甜空气。小学生们上下学都站住看一阵。难得有买得起的,一旦谁买,学生们都要喝一声闷彩。然后那个得了糖人的孩子满身披挂着羡慕从人闪出的南道走出,嘴里咋唬:&ldo;别碰我别碰我!碰折我的糖人我跟他玩儿老命!&rdo;孩子们护驾一样就都离去了,总是只剩下小婵。
小婵那时六七岁了,块头极足的一个排场女孩。她眼跟着吹糖人的手走,两挂鼻涕伸伸缩缩,太出神时她也不费事吸它们回去,只翘出上唇去抵挡或缓冲。大起来,她那样子翅起的唇便固定在她容貌上,似乎她对事物的知觉都在这唇上。阴天时,她姥姥两只小脚乱绊地跑到街口叫她回家。她却已帮吹糖人的扯起风箱来,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