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冬天与2016年的初夏,发生了几件事情。
港城中文大学的full-timeMA只有一年,没有租上校内宿舍,叶绯选了个校外的公寓楼,MA的课程其实很忙,大批量的论文,看不完的书,回宿舍的时候还要带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去挤地铁。
叶绯跟黎羡南是有微信的,黎羡南以前就不爱发消息聊天,常常更喜欢给她打电话,直接出现在21克拉的公司楼下。
叶绯好几回看着他的微信,照旧是没有什么朋友圈。
港城的一切都很忙碌,明明都是大城市,却远远不似燕京的古老朴实。
燕京总是很干燥,冬天也是凛冽,有宽敞的马路,有狭窄的胡同,叮铃铃的自行车骑着下去,总有那么几声洒脱的京腔打招呼,“回来啦您——”
香港不一样,繁华的地方好拥挤,陌生的语言,有人笑称说粤语是国内最难讲的语言,为此还有人专程开班教学怎么发音。
香港的街道有些老旧,城中区的房子又贵又拥挤,有人戏称说叫笼舍,万千人挤在一栋大楼上,鳞次栉比的小屋好似鸟笼,看着密密麻麻,莫名让人觉得压力如山倾倒。
晚间的观景灯一亮,幽蓝色的,玫红色的,穿着短裤拿着蒲扇的人,摁着喇叭穿过的巴士,又仿佛穿越成了赛博游戏。
有小孩拽着妈妈讲想去逛街,妈妈背着包不耐地用顿挫的港话,“够胆你再港多次?作业无做完,生个叉烧也好过雷……”
“咩啊,你唔尊重我……”
那天叶绯正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出了学校去市中心的赛百味吃饭,有人进了快餐店,推开门,正好让她听见这句话。
她坐在一张小桌边,汉堡放在小筐里,这里大部分都讲粤语,她却再没听到有人可以将粤语讲的像黎羡南那样温柔,好似绵绵柔情。
——你知唔知,我好挂住你啊,咁你咧,有无中意我啊?
那天的画面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在旋转的南瓜公主车上,黎羡南的手搭在她身后的座椅上,眼底溺着一汪深情。
叶绯想起黎羡南,来到了港城,燕京的事情,好像离她好远了,她孤身一人,好似一片孤舟,浮沉在这世间,本是那样无足轻重。
那年的冬天,21克拉这款app推广度更甚,甚至自己成为了社交平台,有很多品牌方再此驻足广告,21克拉仍旧保持初心,没有没入资本的洪流中,有韩译带队,成为了90后一代最受欢迎的app,月活量达到了近五百万。
韩译去深圳参加了一场发布会,几年前那个坐在破地下室里对着电脑敲代码的男人,已经穿上了一身正装,他寡言,领奖时,他站在灯光璀璨的台上,说21克拉的定义与初心——
“每个人都是漂泊在世间的灵魂,一定会遇见另一个与你吻合的灵魂,遇上最纯洁,最坚硬的爱。”
明明才过去没几年,却总觉得很遥远了。
韩译道谢下台,叶绯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这条新闻热搜,那好像让她觉得,离燕京这个圈子,又没那样遥远。
西蔓的微博号也有在运营,偶尔po几张分享的日常图,叶绯也会给赵西湄点赞,赵西湄跟她闲聊,几乎不会提及黎羡南。
跨年那天,维多利亚港要放烟花,蒲乐生跟叶绯说了一声,跟她说,别绷太紧,该去看看就去看看。
跨年时公寓楼那天叮叮当当,来回的脚步声,隔壁住了个西班牙的留学生,个子不太高,穿牛仔背带裤,跟超级玛丽似的,他带回来一个姑娘,才晚上九点多,她房间的墙都好似在震动,那姑娘叫起来没完没了。
叶绯烦躁的不行,论文也写不下,跨年那天的校园又太寂冷,叶绯搜了搜谷歌地图,乘坐地铁去维多利亚港。
夜幕深如一层天鹅绒,夜幕盏盏碎星,她站在一处没什么人的围栏边仰头看,突然也好像想起什么,打开某个官网,点进去。
官网上定位着那颗星星的位置,还附了一张图片,璀璨仿佛钻石。
这茫茫的宇宙中,也有她的一颗星。
十二点的时候,大摆钟在倒数。
零点的时候,烟花窜上夜空,维多利亚港好像那年的浦江夜,高楼林立,粼粼水光倒映着璀璨的城景,维多利亚港上泊着几艘游艇渡轮,远远能看个模糊,不知道又是那里的上层圈子在这儿庆祝。
叶绯的身后是一家五星级的高档酒店,面朝着维多利亚港,俯瞰最繁华瑰丽的港城夜景。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就在某一年,她还是那场戏中人。
戏仿佛只是被喊了个停场,她在台子下看,旁人不言语,却好似觉得戏散了,交头接耳说她痴嗔贪妄。
岌岌月色,无人将她拥在身后,笑着跟她讲几句玩笑。
月如钩,哪里还有西楼?
烟花点亮夜空,叶绯没什么来由的心酸。
巨大的一团团的烟花点亮夜空,密密麻麻簇拥的火光,阵阵星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