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卡尔通博士治疗、学习时,他研究过许多涉及心理、犯罪心理的课题,博士盛赞他的天赋,他也确实靠着与生俱来的犯罪人格给与警方大量帮助。
但回国的四年,他忙于分析嫌疑人、被带到他面前需要帮助的患者,却忽视了一点——审视自我。
他早就给自己下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定义:疯子。
即便卡尔通博士在送他回国之前出了一份繁长的报告,声明他多年来积极配合治疗,效果显著,虽然尚需要自我约束和定期心理反馈,但已经是能够融入社会的正常人。
疯子生活着牢笼中。
疯子不配幻想心上人。
疯子有任何情绪起伏都是错。
疯子只能永远冷静,永远理智,做一个为警方服务的机器。
他对自己的定位如此之低,所以当言叔毫不吝惜赞美时,他胸膛起潮,眼眶灼热。
言叔将他拉到了一个能够审视自己的轨道上,他不由得回顾自己身为顾问的职业生涯。
好像,他并非始终如机器一般将感性和理性切割开来,在与犯罪者共情时,他感到的不是杀戮的卑劣快意,而是悄然膨胀的愤怒。
他也能感受被害人家属的悲恸,在死亡面前,他不是无动于衷。
而当邪恶向他伸出橄榄枝时,他哪一次不是冷漠地斩断。
博士对他有信心,言叔对他有信心——他们是他那段阴沉过去的知情者。
叶究将他视作支队唯一认可的顾问,袁乐、韩明明这些同事把他当做自己人——他们是不知情者。
他的牢笼其实早就打开了,他却抱膝蹲在里面,害怕走出去。
夕阳在一整面玻璃墙上沉落,晕染出巨大的光海。
雁椿在人来人往中紧紧捏住眉心,沉浸在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别人的肯定中。
他是个很大胆的顾问,想法有时“不切实际”到让叶究发火,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胆怯又保守。
万一呢,他悲观地想,万一博士和言叔都错了呢?我还是那个疯子,只是伪装得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啊——!!!”
突然,侧后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紧接着是小孩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
雁椿回头一看,只见原本坐在那个方向的旅客有的匆匆起身离开,有的警惕地观望。
喧闹的中心是两个一米八往上的壮年男人、一个头发被扯散的女人、被女人护在身后的双马尾女孩。
他们穿着普通,身边放着几个老旧的旅行手提包,其中一个男人一脚踹向女人的肚子,女人痛叫一声,狠狠摔在排椅上,男人飞快赶上去,抓着女人的头发散耳光。
已经有旅客报警,但机场警察和工作人员还没赶来,施暴的男子牛高马大,看上去很不好惹,有人想上去帮忙,被男人凶神恶煞的眼神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