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汪明则究竟听进去没,因为他已经推开病房的门了。岳舞望着他的背影:“祝你好运吧汪先生……”苏茉莉在岳舞离开之后,便一直处于闭目假寐的状态,门忽然被推开,她立时便醒了,一开始以为是岳舞去而复返,正要出声的时候,却发觉脚步声不对。她天天念着某个人,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脚步声?茉莉吓得彻底清醒了,她万万没料到,汪明则会突然出现,这些日子,他都没再出现,她还以为,他离开了。她浑身僵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无奈之下,干脆闭上眼睛装睡。那步伐径直来到她床边,于是她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似乎在审视着什么。那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苏茉莉还是心惊胆战的,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了破绽。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汪明则。谁知那人看了她半晌,忽然出了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苏茉莉又是一僵,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看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睁开眼睛还是继续装睡。正在她进退维谷的时候,却后知后觉察觉到到鼻尖上多了一道温热的气息,她旋即一惊,下意识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他的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他的嘴唇轻轻覆在她的苍白干燥的唇瓣上,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只是这样毫无距离地触碰在一起。苏茉莉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这里有空位须臾,四唇分开,汪明则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的泪水,叹了一声,随即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湿意。“既然你不装睡了,那我们谈谈吧。”汪明则也不等她发话,自顾自在病床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面色变幻不定的苏茉莉,神情很平静,“这样一直刻意回避,你和我都很辛苦。”苏茉莉却是心情复杂:“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离开吗?难道你一直……”她这些日子情绪不稳定,前来探望的父母亲友基本都是说一些宽慰的话,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避免在她面前提起汪明则,所以苏茉莉也一直不知道汪明则其实一直没有离开的事情。汪明则却避开了这个问题:“这不重要,我们言归正传吧。”“什么言归正传……”苏茉莉嘀咕着,“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汪明则听了这话倒也没生气,而是瞥了她一眼:“你不用故意跟我说这些,你的真实想法我已经明白了。”苏茉莉闻言一怔,随后就明白是自己被卖了,又羞又恼:“小舞那个家伙!”汪明则对于自己一句话就暴露了岳舞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反倒是有些无奈:“别再转移话题了好吗?”被看穿小算盘的苏茉莉有些赧然,她干脆偏过头去,懊恼道:“既然你都明白了,那我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我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汪明则双眉一轩,随后又舒展开来:“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决定很正确、很为我着想?”他话里的嘲讽的味道太明显,让苏茉莉有些不淡定了,她忍不住转过脸瞪了他一眼:“少自以为是了,我才没有……”“自以为是的是你。”他淡淡地打断她气急败坏的反驳,“你前后找的借口看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实则毫无说服力。你口口声声说,既然迟早要分开,那就应该早点分开,也就是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但这其中的逻辑,实在不敢恭维。这就好像明知道肚子迟早会饿,那为什么还要吃饭?人迟早会死,那为什么还要活着?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你……”苏茉莉气极反笑,“你这是跑来跟我辩论了?不过我记得某人说过我不是哲学家的料,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不用跟我绕这些!”汪明则垂下眼,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无力:“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想法——那就是,你的那些理由,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苏茉莉面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直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波澜微起:“那我问你,和我分手,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吗?”他的问题让苏茉莉心中一痛,却仍是硬起心肠,斩钉截铁道:“是。”汪明则的脸上并不现愤怒或者难受之色,反而满是怜惜地望着她:“是吗?既然这样,那刚刚为什么要哭?”苏茉莉一怔,她被问倒了,方才的眼泪,她一时间想不到作何解释。汪明则叹气道:“茉莉,你一直在跟我说假话,那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不让我见你,这让我很痛苦,所以,请不要这样做了。”他的直白让苏茉莉浑身一震,她只顾呆呆地凝望着他,一点话也说不出来了。汪明则的目光落在她勃颈上缠裹着的绷带,以及那些斑驳的疤痕上,他的眼中满是痛惜之色,他离开椅子,在她的病床前蹲下,低下头,脸贴在她的腿上,低声又请求道:“请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我真的……很痛苦。”苏茉莉登时满眼是泪,她从未想过汪明则会在她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这让她忍不住反思,是否自己的做法真的错了。病室里沉默良久,苏茉莉终于先打破了这难耐的沉寂:“至少,你别再为我耽误工作了。”汪明则闻言没出声,只是抬起头看着她,苏茉莉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满是无奈却又有一丝甜蜜,她柔声说道:“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我吧……我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你不用这样一直守着我。”谈不上是完全回心转意,但至少做出了让步,这也让汪明则开怀许多,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苏茉莉也情不自禁地叹气,她仍然不知她与汪明则会何去何从,但此刻,她无疑是幸福的。她没有更多的愿望,只祈求时间能走得慢一些。江淼不是汪明则,没有因为被甩而消极怠工。当然,他们的情况不完全一样,汪明则那边更多的是出于对苏茉莉身体情况的担忧,江淼则是纯粹的精神上的打击,还不至于消沉到无心工作。不过看着一如既往敬业到处忙碌的江淼,宋泽越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作为经纪人,他自然无可挑剔;可作为江淼的朋友,他却并不那么好受。“阿淼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找了个空当儿问江淼,“接下来的两个行程也不是很重要,如果你想休息一下的话,我找个理由帮你推了。”江淼看了他一眼,他明白宋泽越的好意,微笑摇头:“不用,定下来的事情不好临时更改,再说了,我也没累到这份上。”宋泽越无可奈何地摊手:“非要我把话说开是吧?我看你心里可没有表面那么释怀,既然这样,不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白?”江淼勾起唇角:“说什么?”“就是你的那个难言之隐啊!”宋泽越急了,“你不打算跟岳姑娘说吗?如果你说了,她说不定一心软就……”“你也说了是难言之隐,”江淼淡淡地道,“那就不那么好说出口了。”宋泽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个又不是生理上的有啥不能说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淼一眼给瞪回去了,他只好耸耸肩:“如果你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我去替你说吧。”“用不着。”江淼摆摆手,“我的私事我自己搞定。”宋泽越“啧”了一声:“别的私事怎么不见你自己搞定?有本事就别什么都来找我!”江淼也是一声嗤笑:“那容易得很,我换个经纪人就是了。”他的现任经纪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得了,别贫了,你赶紧找岳舞把话说明白了,说好的死缠烂打作战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