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凭什么”,道出了赵南这些年的不甘。
苏珀看着他,沉默着。
赵南自嘲道:“然而初赛一下来我就知道,我的天赋终究不及你。这与多年的练习无关。”他俩都是内行人,苏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赵南的嫉妒苏珀完全能感受到,赵南似乎永远都在跟他较劲,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在人际关系里钻牛角尖的人,所以知道了也不在乎。
“有些事,拖得越久,你肯定越看不起我,而我自己也憋得慌。现在说出来,痛快一点了。”
苏珀真不是看不起赵南,只是觉得不是一路人,聊不到一起,索性就别戴着面具装亲热。不过既然他今天放下面子,开诚布公地来找他,他也不介意多聊几句。
而且传统戏曲演员转行的也不算少,虽然苏珀觉得赵南放弃了那么好的天赋,以及那么多年的积累,实在可惜,但各人有各人的追求,苏珀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辞职了打算做什么?”
“‘红楼初赛’之后,廖帧导演找到了我。说他有一部新的电影,其中一个角色很适合我,问我考不考虑转行。当时我就想,也许我真的是入错了行。”赵南没有隐瞒。
廖帧是影视界小有名气的导演,苏珀也看过他导的电影,还算不错。
“既然决定了,也好。”苏珀站直了走过去,伸出手,“祝你顺利。”
赵南看着他,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谢谢苏哥。”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苏珀一向不爱拖泥带水,既然道过珍重,那就可以各奔前程了。他松了手,就往门口走去。
赵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顺手拿起墙角的一杆长枪,威风凛凛地耍了一段。临了收势,他抚了抚枪杆,像是在跟自己所有的年少轻狂做最后的告别。
苏珀离开昆剧院后直接开车去了柏州戏剧学院。在西门停好车,他便戴着黑色墨镜,倚在一棵行道树边,给青橙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在西门对面第二棵梧桐树边,等你。”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很简单:“好。”他笑着收起了手机,抬头看着对面的铁门。西门不是正门,所以进出的学生不多。
美食街两旁都是一抱粗的法桐,即便是深秋了,黄叶依然层层叠叠,宛如贴了满树的金箔。苏珀看着零星来去的学生和在树荫中延伸的马路,渐渐把它与记忆中的青山路合到了一处。
人生总有些时候,站在一个地方,看一处景,就感觉自己仿佛来过一般。
青橙这段时间回学校忙校庆的事情,因为是柏戏六十岁的整数周年,所以学校策划得尤其隆重,光是晚会就安排了三场,在校学生获过较大奖项的作品,全部会作为展演作品在白天单独演出。她的独幕剧《花朝》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不得不跟许二叔请了假,回学校忙复排。
本来,《花朝》是今年上半年的作品,复排很轻松,可问题就出在,剧里的一个重要角色出国了,虽然学校老师很快给她推荐了一名学生过来,说是表演经验丰富,可这个角色的戏份仅次于主角,加上时间紧张,搞得青橙很头疼。
青橙从排练教室出来后,边往西门走,边从斜背的小包里摸出化妆镜。她皮肤偏白,但一旦睡眠不好,显出疲惫来,就会让人觉得有点苍白。
她拿镜子照了照:“状态还好,细皮嫩肉的。”之后又试着微笑了一下,“回眸一笑虽然不到百媚生,两三媚还是有的。”
青橙放好小镜子,听到边上有人咳笑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地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了文学作品创作的教授,她上过她的选修课,对方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蔡教授五十岁刚出头,外形儒雅可亲,处事却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
然后青橙听到蔡老师说:“不止两三媚。”
这一刻,青橙窘迫得想死,但还是不失礼貌又谦虚地说:“谢谢蔡老师夸奖。”
蔡老师“嗯”了声,就往边上的岔路走了。
不过青橙没能“无地自容”多久,一条新收到的信息让她陷入了沉思。
在她快走到西门门口时,看到苏珀穿过马路,朝她走了过来。
“事情很多吗?见你一路过来都在看手机。”苏珀说着牵住了她的手。
青橙一看到他,心情总是会好一些。她笑了下,才说:“不是学校的事,是赵南。他刚才跟我说,他从你们团里辞职了,也不再参加红楼选角了。这事你知道了吗?”说到后面,笑容就淡了下去,毕竟站在朋友的角度,青橙对赵南的印象并不差。
“知道。”
“挺突然的。”
“他有他的选择。”苏珀不含褒贬地说道。
“也是……”青橙觉得苏珀似乎不怎么想跟她多聊赵南。
“走吧,想吃什么?”苏珀问道。
青橙其实还不怎么饿,两点多才吃的午饭。这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他们边上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青橙又看到了蔡老师。
青橙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是不解对方为什么要停下,二是之前的无地自容感又冒了出来——在校近四年,那称得上是她最丢脸的瞬间了,比她大一时临时被拉去演《雷雨》,站在台上大段忘词还要难堪。
结果,后面发生的事让青橙觉得,前面那些根本就不算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