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小姐倒抽了口气,右手一缩:“噢——太冰了。你去换件衣服吧,现在衣帽间空出来给你了。”
我没忍住笑,还要逗她,只是打湿了的那只袖子离她远了一些。
这时桌上我的手机接连振动,缓慢而吵闹地爬行于桌面,像刻板的时针。
潘德小姐揉揉我的头:“那我们晚一点吃饭?我先去书房,你可以拥有整个起居室、衣帽间或是别的场所,我就待在那个房间等你。”
“我在起居室和他视频吧。”我默了默,拉着她的手,“别担心。你对我能起到的全部作用就是帮助,没有任何一点儿负面的增益会来自于你。”
她拖着身体往反方向而去,两个人拉直了手,潘德小姐的指尖勾着我,微微皱眉:“那算是你的情话吗?”
我笑着点点头。
她没说什么,只是藏住笑意,慢慢松开我。
潘德小姐换的是家居服,一套华夫格的羊绒卫衣套装,米色,衬得她很有活力。没见到意料中的盛装出席,我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睡到自然醒、对着食谱做饭,她赏我一个吻。
我给我爸回拨过去视频。
接通以前,我对着屏幕稍事整理自己的头发。唇边沾了一点儿潘德小姐的口红,我下意识用拇指揩到了唇上。嘴唇的颜色一下子变得鲜活,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正要起身找纸巾擦掉——
视频接通了。
手忙脚乱的我见到了镜头怼脸的我爸,后者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被什么吓的,我的惊慌失措,还是他角度奇怪的脸。
三年多了。我爸看上去比朋友圈的照片里要沧桑一些。
“爸。”我张着嘴,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脑子一片空白,道,“您吃过了吗?”
“还没有。晚一点儿我煮面条,现在还不饿,刚在外边儿谈了业务回来。”我爸扶了扶眼镜。他手上的皮肤看起来有些怪,好些地方都发红,应该是这阵子用酒精消毒洗手的次数太多了。我的皮肤随我妈,不容易过敏,倒是免过一劫。
“你吃了吗?”好半天,我爸问。
“没呢。”我如实说。
我们相对沉默,今天的网络状况流畅得不像话,连个因卡顿而派生的闲聊主题也找不出来。我已经习惯于以前那种低画质与延时聊天一般的节奏,此时此刻,被高速网络囚禁着的我,竟像是什么做着社会性死亡实况的主播。
他为什么不把鬓角的白头发染掉?我爸看起来足够稳重,他助理穿着打扮也很庄重,大夏天的照片上也是西装革履,应该不是为了谈生意的形象考虑,故意为之。衬衫领子很挺括,光泽度看起来也不像免烫面料,他自己熨的衣服吗?我爸不可能请保姆,他自己要是不熨,难道衣服鞋袜,一并都送去干洗店打理?现在干洗一件衣服可不便宜,但我没法儿想象我爸拿个熨斗熨衬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