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这一年说忙也忙,说清闲也清闲。虽然学业上并不很忙,但宋若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他的公司,每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我已经被保送了本校硕博连读研究生,倒是闲得很,因此天天跑去他公司慰问他,送关怀送温暖,扮演一个温柔又贤惠的女朋友。
一开始他的公司很袖珍,只在学校附近的写字楼里租了间办公室,雇了几个人。另外一个合伙人几乎不露面,业务也不多。由于还要上课和做毕业设计,他的打算是在毕业之前先预热一下,随便玩儿几手,等到毕业之后再干几票大的。搞得好像是抢银行偷国宝的犯罪团伙。
他雇的那几个人,业务能力我不清楚,但嘴巴倒是个顶个的甜。我一过去,他们就开口闭口叫我老板娘,我走之后他们又会装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对宋若谷说老板你好幸福我们好嫉妒……演技一流。
宋若谷很吃这一套,依次给涨了工资。我听说之后很担心,“你们这样……真的能赚到钱吗……”
他笑眯眯地跟我得瑟,“我这叫驭下有方。”
是呗,个个拍你马屁的技能都是A+级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确实多虑了。你想啊,能面不改色地拍老板马屁的,自然也能面不改色地拍别人马屁,那口才,那脸皮的厚度,必然都是很强大的。只要道德不是太败坏,这样的人做起业务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宋若谷又不是招朋友,不需要对业务人员的性格人品有太高要求,能赚来钱不背叛公司,足够。
他知道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什么样的人去做,这才是真正的领导力。比如后来公司规模扩大了,他招技术人员,就偏好那些专业技能强大、性格稳重的,太油嘴滑舌的一律提高警惕。
哦,对了,除了宋若谷,史路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他本来也打算出国,但后来不了了之。在我们拿到创业大赛的冠军之后,就陆续有游戏代理商对他那个“未解之谜”的卡牌游戏表示了兴趣,断断续续联系了几个,他最终敲定了一个比较靠谱的代理平台,又给卡牌游戏改了个更闪亮的名字,重新弄了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包装,一边卖实物卡牌一边在网络上推广,渐渐也做出些名气。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之间,我们已经到了毕业的时候。宋若谷和史路都要离开学校了,而我,呵呵……
就在宋若谷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台上发表毕业讲话时,我作为延期毕业的学生坐在后排拼命给他鼓掌。
没有穿学士服,没有被校长亲自戴学士帽,我是那极少数留级分子中的一员……
宋若谷刚一下台,脸上的表情就实在绷不住了,即将扑向光明未来的大好学子的形象荡然无存,他黑着个脸,目露凶光地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连领结婚证的日期都想好了,你却跟我玩儿延期毕业。”他咬牙切齿道。
“嘿嘿,嘿嘿嘿嘿,”我陪笑着,“我这个,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所谓人生无常啊世事难料。这话说来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年前我把毕业设计的样品放在实验室的恒温箱里,然后就回家了,顺手还捎上了宋若谷。因为在我执迷不悟的坚持下,我妈妈终于松了口,打算先见一见他。这小子在正常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我妈和他接触过几次之后,也就马马虎虎答应了我们的事,当然,少不了一顿威胁,什么“敢对不起然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之类的;我爸玩儿的则是温情派,“然然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小子在我家乡待得很习惯,直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才回去。
所以这个寒假过得无比和谐。
然后我就回到了学校。
再然后我就发现,恒温箱的总电源被保洁员给关了……
我那可怜的实验样品在北方寒冷的空气中被冻得尸骨无存。
临时改毕业设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只好延期。
再次感叹,人生可真是无常啊无常。
除了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落感,我自己倒也没觉得多难过,反正我是要在这个学校多待个几年。但是宋若谷就很不满意了,他掰着手指头数毕业倒计时,从毕业那一天开始算,什么时候求婚,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去哪里度蜜月,有时候想着想着他就一个人在那里呆呆地开始流鼻血……简直像个智障。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保洁员阿姨那威武霸气的一个动作,把他的所有计划都打乱了。所以他现在非常地、十分地、相当地,不满。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毕竟事实无法改变。于是我祭出撒娇*,他果然被惊得直抖鸡皮疙瘩。
“你要补偿我。”他说。
“怎么补偿?不要说在这里亲你。”相处久了,这小子的变态想法我也能捕捉那么一二了。
他思考了一下,“当然不能在这里,这里有多少人在看?”
我心想,你终于觉悟了。不过这语气中淡淡的鄙夷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