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你好。”“我能不能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啊,好。”她转身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锁。“你要咖啡还是茶?”“不用了麻烦了,谢谢你。”我站在门口跟她说话。“那个……我准备下班了……”“我在这里等他,你先走吧。”“好。再见。”她体贴的帮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他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大,写字台,会议桌,书柜,沙发,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我刚在沙发上坐下,有人敲门。“张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还有两本杂志。”是cdy,她已经拎着自己的包包,准备下班了。“太好了,谢谢你。我正觉得无聊呢。”她很体贴,拿来的杂志是两本时尚,一看就是她自己的。她笑了笑,转身离去。报纸最上面有一张明信片:“海潮,我下个月回来。aggie。”寄到的日期,就是今天,寄出的地点,是纽约。翻到正面一看,是一副几米的手绘,一个孩子在草坪上放风筝。我觉得有点奇怪,只是明信片上什么也没有说清楚,就又把明信片放回原处。我并不是很爱看这类杂志,随便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他还没有回来。我走到他的书桌前,放下杂志,打算去他的书柜里找书看,这个书柜里只有很少的书,大部分都是些公司的报表什么的,没有上锁,我一眼看见书柜的最下面一层有一只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的,黑色的皮质表面。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蹲下去拿起来刚准备打开,发现盒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密码锁,三位。我有些犹豫。窥探他的隐私,总归不大好。我无意识的轻轻拨弄了两下密码锁,它竟然弹开了。原来根本没有锁上。我想,可能是刚用过,匆忙间没来得及锁好。我顺利的打开盒盖,只一眼,就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的,是很多套古筝的弦。每一套用一个我们琴行半透明的小纸袋装好。原来都被他藏在这里。我拿起第一套,纸袋的反面,写着一行字。是时间。就是琴行开业的第一个月,6月10号。第二套是7月9号。每个月一套,每个月一只袋子,每个月一行他写下的日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日期基本上都是10号左右。前年10月的那一只袋子后面,是一张小纸片。比袋子稍微小一点。我拿起来,上面写了四个字:越越,我疼。我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再后面,是接下来直到今年二月的袋子,最后一个,就是我再次见到他的前两天。我手里捏着那张纸片,薄薄的,纸质有些脆,他的字一向笔锋凌厉,这四个,却软绵绵的,看着有些凌乱的笔触,无力而又扭曲,写字的人,大概是费了很大力气,耗了很长时间才写完这四个字。越越,我疼。我看着这四个字,五脏六腑像绞成一团乱麻,生生的被绞出泪来。门被推开,我听见他一走进来就叫着“越越”,嗓音那样沙哑疲惫。我从地上站起来,仍拿着那张纸。他走过来看见我在哭,慌张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急着抱住我问:“怎么了?怎么了?”一低头,看见地上的盒子和我手里的那张纸条,反应了过来。“越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海潮,都是我不好……”我抱着他哭,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别说傻话了。乖。”“你……你那么疼的时候,我还在恨你……”心里痛得让我只能靠哭来发泄。“又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越越,别哭了。”他拍着我的肩膀。“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力的抱着他,眼泪还是忍不住。他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抽了纸巾帮我擦干眼泪,微笑着说:“越越,别哭了好不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哭的?”他那样笑着,眼角眉梢里,一丝沉重也看不见,可想到他写下那张纸条时的情景,我的全身,都被黑暗笼罩,即使这房间里灯亮如昼,也无法点亮。我看着他,努力收住眼泪,摇摇头说:“我是给你送粥来的。”“那正好,我饿死了。”他摸着肚子皱眉头说。“你喂我吃。”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懒散靠在沙发背上。我乖乖的拿出带来的粥,还有些微热,刚刚好,捧在手里坐到他身边。他闭上眼睛,准确地配合我,一口一口的吃着。“饱了没?”我带来的粥他很快就吃完了。他点点头。“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我来了?”我一直抽抽搭搭,刚停了下来。他摸到我的手,轻轻的拉着:“除了你,谁会想起来给我准备喉糖吃?”“那你嗓子还疼不疼?”明明听见他的声音都哑了,还是顺口就问。“不疼。”他张口就答,说完,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疼。”“有多疼?”“一点点,只是有点干而已。真的。”“我不是说嗓子。”他又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沉思一般,整个人靠在沙发里。沉默一瞬间黑沉沉的笼罩下来,办公室里的灯光亮得晃眼,投下的黑影也如浓墨一般,他的睫毛投下密密的弧形阴影,微颤着,过了许久,才开口慢慢地说:“疼得宁愿死了好。”每个字都沙哑却清晰。就是这样的痛苦,让他整个人变了样。原来那个他,我爱,现在这个他,我也爱,而且心疼。“海潮。”“嗯?”“我在这儿,就在这儿陪你。”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他的手有些发烫,贴着我的脸,我腾的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刚要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他显然也惊讶到了,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一点点发烧。“我们回家吧。”他却摇着头说:“好累,我走不动了。”这个晚上我们就住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吃了药,很快就沉沉的睡了,紧紧地攥着我的一只手腕。我却怎样都睡不着,明明本来不认床的,但就是觉得全身不舒服,连心跳也慌乱的不正常。怕吵醒他,又不敢动,全身绷得僵硬,无比的难受。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嫌热,迷迷糊糊的放开了我,把手伸到被子外面透气。我晃了晃已经麻木的手臂,起身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自己下床,去套房的厅里看电视,心里好像总有件事情堵着,却想不出是什么。奇怪的是蜷在沙发里看电视,睡意却阵阵袭来。房间里的温度适宜,沙发软绵绵的,我竟看着看着,睡着了。睡梦里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却恐慌的挣扎半天,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完全不能动。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害怕的在梦里只想大叫大哭。让我挣脱梦魇醒过来的,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我终于清醒过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立刻起身走进房间开灯,看见他已经下床站了起来。这里不像在家,床边就是他的轮椅和拐杖,他不肯让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身体的状况,酒店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他扶着床头柜好像不知所措,看见我进来,脚一软坐回了床上。“你去哪里了?叫你怎么也不理我?”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就在厅里看电视,刚才睡着了。”我走过去,捡起刚才被他碰落的杯子。他的脸色铁青。难道是莫名其妙的下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