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黎书老爷。”大家热情而卑微地福着身体喊道。
管家虽然也是仆人,但是也算半个老爷,这是好几代人留下来的规矩。
所以黎书听到大家称呼他为“老爷”后并不拘礼,因为他知道,以后要独自面对那么多的佃农,光靠善良是不够的,因为一个人的善良是有限的,而别人的贪念是无限的,掌权者唯有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才能长久。这是沈天白前两年带黎书巡视的时候告诫黎书的话,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今天,黎书就要独自面对这样一群人。
“黎书老爷,今年可要给我家分些好种子,我会将稻子种的更好的。”一个女人率先嘀咕道。
女人家脸薄,可是结了婚的女人有时候却是比男人更抹的开脸面的。
“还有我家,我们家人多,种的更多。”一个男人也跟着说道。
接着是七七八八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实佃农收成好,租子收的才多。所以不出大问题,沈家都会把最好的种子发给佃户。而佃户们整这一出,无非就是想讨个好彩头,希望自己家的收成比别人家好罢了。
“哎哎哎,都排好队,一户一户来称种子。”柱子看了眼黎书,忙就张罗起来。
第十八章各自天涯6
见柱子他们忙着给佃户称稻种,黎书便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让了让。看着这浩浩荡荡地队伍,身边隐隐绰绰像是站了个人,黎书便脱口而出,道了声“老爷”。
沈天白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只是黎书还记忆犹新。去年也是这样的场景,排着长队的人群,脸上洋溢着对于收获的喜悦。黎书则在一旁兴奋地喊着老爷,沈天白也看着他笑。这是这次,他的声音没有了回应。而队伍也与往年的热闹似有不同,看着像是起了摩擦。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家和我家人一样多,地也是一样的,怎么你家的种子比我的多了?”一个叫桂花的女人看着旁边的栓子拉扯道。
“啥多了,不多,都一样,哪里就多了?”栓子赶忙捂了捂手里的布袋子,准备开溜。
“你别走,你这明明比我这袋子多那么多?还说不多?”桂花不依不饶,尽管他男人已经拉住了她,小声跟他说算了。可是桂花不依不饶,依旧叫嚣着。
桂花的嗓门很大,这样的时候又不缺看热闹的人,于是现场马上变得混乱起来。
柱子本来在队伍后头和几个人说话,见前头出了这样的动静,便赶紧上前问话:“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都还要不要收成了?”
这桂花也不知哪里上来的脾气,不顾他男人的劝,索性把心里的话全都扒拉了出来。
“柱子兄弟,你本来也是东沟的人,你给评评理,这栓子的布袋子为啥就比我家的多了老半旯?”桂花索性挣脱开他男人的手,指着分发种子的两人中的一个骂道:“你个gou娘养的,不就惦记栓子妹子嘛,至于这样不给别人留活路?你要献殷勤,拿你自家的稻子给人家种去,何苦抢我家的?”
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来。
柱子听出来桂花是在骂张胜,便转头盯着张胜问道:“怎么回事,张胜,怎么称点稻子称出来栓子他妹子了?”
张胜是做了些手脚,将桂花家的种子拨了些放进了栓子家的布袋里。可是他没想到桂花性子居然如此刚烈,竟然就大闹了起来。于是张胜一时涨红了脸,下不来台。只得委屈地道歉:“柱子哥,我手贱,我给称差乎了。”
桂花自然是不会认可这样的解释,反正已经闹大了,也就不在乎沈家怎么看待他家了。一旁的佃户们自然也是不省心的,一个个虽然低眉顺耳,可是这种时候却各个等着看笑话。还是沈家的笑话,毕竟事情到这里就是看沈家怎么管教下人了。若是存了私心,这可是他们一辈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柱子一时犯了难,一边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张胜,一边又是不依不饶的桂花,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众佃户。
“怎么,这张胜和你是拜把子兄弟,你难不成就要偏着他说话?”见柱子迟迟不发话,桂花含沙射影起来。引得一旁又是一阵哄笑。
“怎么了柱子,发生了什么?”黎书看向柱子。他故意歪在草垛上,装出一副因为眯了会眼而没有看到吵闹的样子。不过见事情有些不可控了,于是便慢悠悠地朝人群中走去。
于是柱子将刚刚的事情又重新给黎书讲了一遍,见黎书的眉心拧出来个“川”字,张胜的身体已经抖了起来。柱子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听完柱子的话,黎书并没有立马做出任何决定,反而轻言细语的问起桂花来。
“桂花,你们家是苦主,你说这事怎么办好?”
虽然轻言细语,却又不怒自威。大家都止住了笑声,不敢随意发出一定点声音。
桂花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想到黎书会这么直接的问她,反而一时哑了然。
“这,这,俺们没文化,黎书老爷说啥就是啥。”桂花将双手抱住胳膊,嘟嘟囔囔起来,他男人在一旁也跟着点头附和。
“好,既然桂花信得过我黎书,那大家这样看可好?”
众人眼睛盯着黎书,只听黎书继续说道:“将桂花家的种子和栓子家的混在一起,然后平分,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