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乐熙看着那本商业杂志,封面是一名身穿黑色三件式西装的男子,坐在一张古欧洲风格的单人骨董椅上,背后则是一片黑色当成背景,若不是封面上写着杂志名称,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男性流行杂志的封面。赫连烨,不可忽视的年轻力量。斗大标题放在封面的左边,那张似笑非笑的男人脸庞,俊美得如寒日里的暖阳,不长不短的黑发盖住他好看的额头,带点流行感的发型和棱角分明的五官,颜质直逼线上男明星,是近年来常占据“最想发生一夜情”、“最想嫁的男性”、“梦幻男朋友”之类排行榜前三名。言乐熙愣了一下后,用没骨折的左手接过杂志,将它放在大腿上开始翻阅,这时小洛赶紧到浴室设定浴缸水温,接着忙里忙外替她打理等等洗澡前后需要使用的东西。杂志里有一篇赫连烨的专访,但只有少少三页的内容,其余全是介绍“赫连集团”近期努力扩张生意范畴的报导。对赫连烨,言乐熙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受,她知道,他是她在茫茫人海中唯一的救赎与浮木,她绝对无法离开赫连烨。赫连烨应该就像她的信仰、她的神祇,但为何与他相处久了,对他却越来越存有畏惧与害怕情绪?言乐熙摇摇头,心底狠狠骂了自己,明明要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现在又想了起来?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杂志上,一字一句阅读赫连烨与赫连集团的报导。赫连烨,三十一岁,赫连集团总裁,事业版图横跨欧亚美三洲,智商超过一八五的他从国中开始跳级,不过二十八岁就拿下包括经济、企业经营、科技与理工领域的博士学位,甚至还弹了一手好琴,并创下英国剑桥大学聘用年纪最轻的教授纪录。他二十九岁时卸下教职回到台湾,接手家族企业总裁位置,将原本只在亚洲发展的赫连集团,变成更坚不可摧的全球性集团。生长在奢华环境又绝顶聪明的赫连烨,照理说应当是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独裁者,但他却是待人有礼的绅士,无论对待学生、家中下人、公司下属甚至是媒体记者与不认识的陌生人,他都谦恭有礼,因此“英伦绅士”成为他的代名词。“待人接物谦谦君子,商业战场雄鹰展翅”这是杂志文章最后,替赫连烨下的标注,足以见得赫连烨潜藏在绅士外衣里,是一头无法禁锢的野兽。然而,言乐熙总不觉得这头蛰伏的兽,只出现在商场应对上,就连私底下,他都并非旁人所见的英伦绅士,不过那也只是她的臆测。言乐熙合上杂志,脑海里满满都是赫连烨浅勾嘴角的面孔,耳里响起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轻声道:“乐乐,你就是我所有的快乐来源。”她就会一阵没来由的恶寒。她觉得这句听似甜腻的情话,仿佛在过往的记忆中,似乎在她陷入深层恐惧之时,也曾有人用一样的文句,如诗如唱地在她耳畔轻浅诵吟……“小姐,洗澡水放好了,我们去洗澡吧。”小洛不知何时来到言乐熙身侧,拉回她飘忽的理智。言乐熙朝她点了点头,“麻烦了。”小洛将轮椅推至床沿,协助只能单脚站立的言乐熙从床铺坐进轮椅里。掀开被子时,言乐熙左脚打着石膏,从脚底一路往上至膝下,右脚则有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痕,狼狈模样总令小洛每看一次就心疼一回。言乐熙困难地坐进轮椅,让小洛推着到浴室,并在她的帮助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宽敞的浴室以白色为主,光洁地板铺上白色超大方形磁砖,墙面上除了有白色长方形两人用洗手台外,还安了一面镶金边的大镜子,浴室内除了干湿分离的淋浴间,最里头摆了一座按摩浴缸,浴缸上头甚至有电视,可以边泡澡边看节目打发时间,是十分明亮又整洁的舒适空间。言乐熙洗好澡换上一身白色蕾丝无袖洋装,外头罩着粗针织粉色长版外套,坐上轮椅被小洛推到更衣室内的化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见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没有上任何彩妆的她气色不好,脸色苍白得像随时都会昏倒般,就连唇色也只剩淡淡的浅粉色,一点也不像刚洗好澡满身粉嫩的模样。“我帮小姐吹干头发。”小洛拿起一旁的无扇叶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一道颀长身形不知何时站在更衣室门口,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言乐熙。言乐熙感受到一股视线,转过头惊见身穿西装的赫连烨,正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勾勾看向她,她不自觉正襟危坐,摆在膝上的十指忍不住紧紧交握。“先生,您回来啦!”发现言乐熙的视线看向门口的小洛,后知后觉发现赫连烨。赫连烨朝小洛勾起一抹微笑,穿着深咖啡色皮革室内拖鞋的长腿缓缓走近两人。赫连烨有着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身兆身形,从不间断的晨泳让他的上半身呈现倒三角形,穿着黑色衬衫与西装裤外搭深咖啡色西装背心的他,昂首往两人走来时,每一步都透露出自信与自负。“小洛,我来就好。”赫连烨低醇的嗓音轻喊小洛的名字,探出手要接过吹风机。被赫连烨喊著名字让小洛双颊泛红,赶紧上缴吹风机,她指着门口说:“我去看看厨师晚餐准备得如何。”“麻烦你了。”赫连烨浅扯嘴角点首,接着捧起言乐熙的漆黑秀发细细吹干。言乐熙一直垂眸不敢多瞧镜子里的他,任由他修长指尖恣意穿梭在她的发丝间,感受他长着粗茧的指腹,时不时刮过她细嫩的后颈,让她轻易绽出一阵又一阵的颤栗。赫连烨透过镜子看着垂眸的言乐熙,见她肌肤胜雪,一头乌黑长发披散身后,绝美得令人屏息,令他移不开眼睛。黑与白的视觉冲击让他下腹一阵骚动,他无法控制自己想碰触她的冲动,关掉吹风机放在桌上后,他探手用指节轻轻滑过她的侧脸,感受她细致肌肤的滑嫩触感,想借此稍稍缓解对她的强烈渴望。赫连烨的热度透过皮肤传至言乐熙心坎里,她不自觉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地任由他抚摸她的脸颊。她其实不需要惧怕赫连烨的,他待她一直都是呵护备至,就算有一些亲昵的举动,那也是他们已经交往了十三年,甚至差一步就成为夫妻的爱侣间会有的行为。言乐熙可以感觉赫连烨对拥有她的欲望十分强烈,但他清楚她目前的状况并非太好,只是点到为止,对于他的贴心绅士行为,她十分感谢,却无法克制本能地些微抗拒他的贴近。至于她为何会排斥他的靠近,这点她无从知晓,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乐乐。”赫连烨低沉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看见言乐熙扬起眸,总算愿意看向镜里的他。习惯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轻浅扬起,他掬起她的一绺长发,鼻尖轻碰恣意闻着发丝上玫瑰花香气,才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言乐熙。“今天过得如何?”他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梳子替她梳顺长发。“嗯,很好。”她点了点头。“跟我说说,今天你都做了什么,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要知道。”赫连烨一手压着她的头顶,一手梳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深怕梳掉她一根发丝,他都会心疼不已般的细心。言乐熙沉吟一会儿,眉头若有似无地皱着。他说,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要”知道,而非我“都想”知道,在赫连烨的生命历程中,他应该是发问者与命令者,从未有过居下风的时刻吧。也许,过去他们之间的相处,他总是拥权者的角色,纵使他待她柔情万千,两人之间一定有着她未能理清的隔阂存在吧。“乐乐。”赫连烨加重语气,直到看见她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他后,薄唇才又掀了掀,“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