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他诺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塞了一把鱿鱼丝,一边追问道,“什么样的乌鸦?他们认识你吗?”
宋实先生不确定地摇摇头,道:“乌鸦都长得一样,我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见过它们。但很肯定的是,我得罪了它们。因为自从那一天早晨开始,这群乌鸦几乎是每天都会来‘光顾’我的小店。”他苦笑着,“他们不仅来,还空投了‘礼物’。”
宋实指了指身后成为空投重灾区的玻璃窗,叹气道:“一开始,我还试图驱赶它们。后来发现,乌鸦很记仇,我越是和它们抗争,它们报复得就越厉害。起先是弄脏我的玻璃,后来发展成攻击我的客户。”
每天清洗擦拭玻璃窗也无法保证小店的整洁。而被乌鸦攻击的客户也十有八九不愿再踏足店内。一个以环境卫生客户体验为口碑基石的小吃店,就这样渐渐败落。
宋实先生苦苦坚持,每天要花一半的时间用来维持店内卫生,也从朋友和网络上寻求关于乌鸦报仇的帮助。但这样一来,他对于菜品和小店经营的精力投入就少了很多。而且,他发现世面上并没有有效的躯干乌鸦的方法。一年过去了,一无所获。乌鸦来的频率没有一开始高,但情况却越来越糟。
宋实先生终于意识到靠着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支撑下去的。他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关门搬迁,远离这个被乌鸦仇视的地方。
“猫的定食”就这样关门大吉了。
“我在网络上咨询过一位鸟类学家,他告诉我,乌鸦这种记仇的鸟类,对于它们,驱赶和对着干都是没用的,目前为止,人们知道的最一了百了的方式就是搬家。”宋实先生耸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他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很是同情宋实。关于乌鸦的记仇之名,他诺也曾听说过。水獭爸爸就曾告诫他,在百叶林里,谁都能得罪,唯独看见乌鸦要远远地走开。
他们是一群恶魔,水獭爸爸这样说道,唏嘘地回忆起他年轻不懂事时,曾经被一伙小嘴乌鸦用便便炸弹,从红久河下游轰到红久河上游的故事。正是在那里,他遇见了水獭妈妈,结下一世情谊。
“那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呢?要继续开店吗?”如果搬家,有了新的地方,新的开始,宋实先生就可以重新开店。那他的西红柿厚蛋烧也有希望了。
可是,宋实先生摇摇头。这一年的折腾,几乎将他的本金耗空,如若不是如此,他应该还会继续坚持下去。起码在短期之内,宋实先生没有办法继续经营自己的店铺了。
“也许我会去应聘厨师,先干几年。等时机成熟后,我再重来。”
“这也是个很好的办法呢。”他诺迟疑地说道。只是几年之后,他的开业典礼可是等不及了。他苦恼地揉揉脸,忽然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一个办法。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哦!”他诺笑了起来。
红久河的上游有一座湖泊,和大月湖相对,名叫小月湖。大、小月湖像两颗珍珠点缀在红久河蜿蜒的河道两旁。在小月湖的入河口,住着一只中华草龟,名叫殊途同①。殊途同爷爷是百叶林和红久河流域年龄最大的成精者。
殊途同爷爷一直住在小月湖里,几十年来,不曾挪过窝。他具体有多少岁,谁也说不上来,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殊途同爷爷是建国前成的精。这相当了不起。
因为龟生阅历丰富,殊途同爷爷学识渊博,知道常人所不知,能回答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是红久河流域有名的百晓生。谁家出现决断不了的疑问,都喜欢去小月湖拜访殊途同爷爷,祈求一个答案。
他诺觉得去问问殊途同爷爷,说不定能知晓答案。为了云歌的厚蛋烧,为了帮助可怜的宋实先生,他决定伸出援爪。
“真的吗?”宋实先生喜出望外,然而他并不敢报太大的期望。毕竟眼前这个陌生少年长得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圆溜溜的豆豆眼,脸颊还肉嘟嘟的,完全就是个孩子,看起来不堪大任。
还是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宋实先生想了想,拒绝了他诺的好意。“如果你实在想吃西红柿厚蛋烧,我可以在家里帮你做一份。”
他诺摇摇头。他确实想要点单,但是宋实先生看起来也很需要帮助。乌鸦和大多数的动物不一样,他们一直生活在人类的圈子里,适应了城市生活。从某种程度而言,城市里的乌鸦已经离不开人类。他们的有些行为会给人类带来困扰,又何尝不是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呢?如果殊途同爷爷可以知道解决之道,这一定是双赢的结果。
“你不要看我不起眼的样子哦。”他诺拍着胸脯,“我可是有着丰富的饲养乌鸦的经验。”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意外地发现自己编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了。也不知该不该庆贺。
宋实先生确实震惊了。饲养乌鸦的人,真的很罕见呢。
为了让自己的谎话显得更加真实,他诺决定再编一些细节。“是真的,我在家里养了一只黑乌鸦,我叫他他吉锅焖鱼。我对乌鸦还算了解,等我回去整理下知识,明天回来找你。你带我去找那群欺负你的乌鸦,我帮你说情。”
他的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自己很了解,一会儿说要回家整理知识,怎么看都是漏洞百出。宋实先生很想笑,却意外的并不反感。他一个人烦恼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想要帮助他。无论这种帮助是否能带来实质性的改善,他都觉得很舒心。
“谢谢你。”宋实先生真诚地道谢,“那你来找我吧。明天我还会在这里,如果你来了,我就带你去看那群乌鸦。”在长达一年的斗争中,他对那群作恶的乌鸦的栖息所已经了如指掌。
明天我把厚蛋烧做好直接送来吧,他心想,这样,起码我们两人中有一个能得到满足。
“好呀好呀。”他诺满口答应,又道:“你不要难过,事情都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动物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也比你想象的要容易沟通,只要我们找到方法。”
宋实先生觉得有些意外。他愣了愣,笑了起来。“嗯。”他点头。
像是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一般,他诺觉得轻松起来。他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半路拐到刘家村,去看望还在恼火的小老板。
走到半路,正如他诺预料的那样,天空飘起了细雨。不一会儿,雨势转大,淋湿了他诺的头发,浸透了他的外套。毛绒绒的头毛被打湿后贴在额头上。他诺用手拨了拨,叹了一口气,加紧步伐。他分外想念自己的盐罐子。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来到罗家大门口时,他诺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原本说好要给小老板留的半罐鱿鱼丝,已经多半下了他的肚皮。
他诺踟蹰着,在门口徘徊良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开了罗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罗飨本人。他似乎早就料到他诺的到来,脸上没有一丝诧异。
“你好呀——”他诺甩了甩发梢的水滴,笑着打招呼。他有些心虚地拢了拢外套,将玻璃罐藏得更深一些。
罗飨就像是看穿了他诺的心事一般,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