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沛想要过去,还没站稳就又摔了,再抬头时,对方已经揣着鹩莺跑没了影。
【他现在怎么看得越来越清楚了……】阮筝汀飘去稍远些的树上躬身坐着,有些焦虑地抠着手指。
冬暮夏过,漫山林木转眼杏黄一片。
路柯嗤笑:【这都过蒙昧期多少年了,等级早稳定了。高阶诶,当然对未来配偶的精神力敏感了。】
【可是……】阮筝汀阖眼,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要是不小心改变了会怎么样?时空如何自洽?】
路柯笑得高深莫测:【说不定现在就在自洽呢。】
阮筝汀表情空白:【什么?】
“找到了。”有声音突然说。
阮筝汀心里一惊,蓦然抬眼。
喻沛就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那双澄透漂亮的绿瞳定定锁着他,稍一抬手——手指从他耳骨斜斜擦过去,探去他身后的枝桠上。
“蓝色的。”对方大拇指摸过鹩莺温热轻跳的胸肋,轻轻笑着,“肥啾。”
阮筝汀很没出息地,直接从树杈上摔了下去。
鹩莺受向导情绪牵引,略显惊慌地从哨兵虚拢着的手掌间挣飞而出。
飘散的精神力冲撞了这棵树,数不清的翅果打着旋飘下来,金灿灿的,像是当年气球喷撒的亮片。
天边云朵成盖,彩幡猎猎作响,阮筝汀觉得,那或许是他心跳的具现化。
“姑妈!”不远处的草地上,成蕤朝这边瞪过几秒,爬起来往家里奔,“你家小雪豹脑子出大问题!”
“躲什么……”喻沛捻着手指,有些好笑,“你之前天天送我花,宿管机器人还颠颠地跑去跟导员告状呢,说我破坏花木。”
“我怎么不知道……”阮筝汀爬了一阵爬不起来,索性捂着脸喃喃。
【因为你和精神体的联系不强吧。】路柯在他脑子里插嘴。
阮筝汀埋脸低吼:【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当自己不存在!】
【他又看不见你,】路柯围着两个人打转,混乱的意识集无法解析当下状况,【你到底在慌什么……】
总之,向导自认单方面陪着哨兵,看过无数场日出和落霞,度过好几次节庆和赛事,从雪场到考核场,从松林到训练营,从草原到模拟室,最后回于喀颂雪祈。
火树银花,伴侣间抵着侧额絮絮私语,互道贺词。
载歌载舞,鲜花巷里缤纷糖果成河,连空气都浮散着轻甜的果香气。
鹩莺跟着鸟类精神体们,站在无动力风帽上,正摇头晃脑地唱歌。
而后中心广场处,有朵金红的硕大焰火粲然升空,猝不及防炸成漫天浓血,把阮筝汀浇了个透。
这和当初月测浅链时的梦里所见没有多少出入。
喻沛因航班延误困于中转站,当晚没能等来亲眷友人给他准备的22岁生日并毕业礼,次日又作为最近一批援兵集结前往沦陷地,以清剿喀颂作为最终毕考任务。
灰惨天幕之下,那些接连冒出来的血泡在数秒之内结出冰花,重重叠叠复扰扰,奇瑰得像是那场未及看完的烟花表演。
自那之后,喻沛把头发剪短了些,以那根发绳编带起四个人的发珠,挂在脖子上。
可鹩莺赠羽上的精神力慢慢消散,那绳子总在断。
至此往后数年,故乡魂牵梦萦,只做魇症存在。
这把丢不下的钝刀驱使着他,疯狂地接任务出任务,性情大变,九死一生。
直到次年九月初,作为救援军之一前往湖鸥星区,挪亚。
这时候的喻沛没有固定搭档,难以被随队疗辅完全疏导,每每都是领过高阀值态便单独行动,其架势不死不休,看得阮筝汀心惊胆战。
“我居然还能在去年见到活着的你,”他说不上是后怕,还是愣然地喃喃着,“真的是……”
那头,喻沛刚滚地躲开,后肩却直直撞上另一根绕至身侧的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