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有点儿招架不住。
“所以说,咱该出手时还是要果断出手。若是爹担心由头不好找,那就更容易了……”张延龄继续道,“正因为太后要去万和寺,那座寺庙才得以重修,而礼佛这种事最讲究虔诚,若太子知晓当下的万和寺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严重影响皇太后的佛家修为和道行,他以孝义为名出面揭发此事,这不正好体现出太子的忠孝仁义?”
“靠,你小子不会是提前把什么事都想好了吧?”
张峦翻了个白眼,问道,“吾儿,你觉得人家太子,凭啥听你的?脸大吗?”
张延龄坐在那儿,将头往旁边一侧,脸上露出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不屑神色:“爹,您听不听我的不打紧,只要太子听姐姐的话就行。”
“咳咳咳……”
张峦猛烈咳嗽起来。
张延龄见状连忙起身轻拍张峦后背,轻声道:“爹,您别激动啊……您想想,最近梁芳是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像他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吃了暗亏,能不找回场子?您若是想偃旗息鼓,他觉得您怂了就会胆气陡增,张牙舞爪冲过来,正所谓敌进我退,现在我们身后没有退路可言。”
张峦扁扁嘴道:“没那么玄乎吧?一个宫中没卵子的家伙,值得咱这么筹划?真如你先前所言,过个半年,太子上位后收拾他不是轻而易举?”
张延龄冷冷道:“就怕这半年不好过啊,且你敢确定,半年后那件事发生,梁芳不会联合宫里的什么人,来个……倒反天罡?”
“……”
张峦瞪大眼睛,神色呆滞,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那儿。
诚然,张延龄所说乃历史上未曾发生之事,但这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发生,毕竟历史已经有了改变,谁知道蝴蝶翅膀扇出的风有多大呢?
张延龄规劝道:“爹,我们这么做最大的目的,其实是想让太子知道,我们张家一直在背后帮他,在他有可能遭遇易储危机的时候,我们一次次出人出力,全力以赴匡扶,只有这样,他将来才会对我们感恩戴德,随时随地都会想如何才能报答我们。”
“嗯。”
张峦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要是咱什么都不做,太子大概率也会什么事都没有,平稳登基。但您说那时候太子会把咱当一号人物吗?您难道就想当个翰林修撰,以后不想再进一步,混个什么侍读、侍讲乃至学士当当?”
张延龄就差说,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为了刷存在感。
“与其等太子登基后,荫蔽我们,我们被动接受封赏,还不如让太子觉得,是咱帮他筹谋一切,助他登基,成就他的帝业。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信任我们……
“您要知道,从太祖立国至今,大明的外戚没有一家有机会在朝中呼风唤雨,你这个国丈不会想着将来当个富贵闲人,表面上尊贵,其实手里屁大点儿的权力都没有吧?”
张延龄继续添油加醋。
张峦道:“行行行,你想做你就去做,别来跟为父说。为父有时候都在想,你小子是不是也这么算计我和你姐姐的?”
“呸。”
张延龄啐了一口,冷着脸问道,“咱家以前啥光景,爹您不会不知道吧?要不是有我筹谋,姐姐能当上太子妃?张家会鱼跃龙门,贵不可言?别人没数,难道您心里还没数吗?”
老张一听顿时蔫了。
想到自己曾经在兴济老家,家徒四壁,连冬天的存粮都不够,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愣是在儿子“指点”之下,一步步从乡贡的监生变成太子岳丈……这要是不肯定儿子的功劳,那以后自己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吗?
于是乎。
儿子说什么,就算他觉得再离谱扯淡,那也得听啊。
“吾儿,你要做什么,只管跟为父说,为父一定帮你。”
张延龄笑道:“行,爹,这件事就以您的名义进行。接下来太子会在听取您和姐姐的意见后,彻底跟梁芳撕破脸,让陛下看到他的坚毅不拔,以及他是如何当一个有城府、有担当又有进取心的优质储君。”
“……”
张峦先是无语了一阵,然后问道,“为啥是我?就不能是你吗?”
张延龄笑眯眯道:“我在帮爹您谋求政治前途呢,您现在只是个翰林修撰,级别太低了,就算再过几个月,大事成后,朝中也没您什么发言权,就要趁着现在攒点儿功劳,到时怎么也给您提个侍读、侍讲啥的。”
张峦听了精神为之一振,道:“嗨,亏你敢说,侍读、侍讲……不敢想,不敢想啊!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办吧。以后大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就行,别商议了!反正说了为父也理解不了……你小子,将来肯定能把大明朝廷霍霍得不要不要的,不信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