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就是他们刚回家的那天晚上,颜君汐睡着后,舒望陪在奶奶身边,奶奶那时候精神状态还很好,和他聊了许多关于颜君汐小时候的事。
当年的老院子,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放学后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嘴里哼着歌,跌跌撞撞跑回家,开始烧饭做菜,油烟呛得她直掉眼泪,有时候由于力气不够,盛菜的时候掂不动锅,经常会烫到手。
腊月,天寒地冻的早晨,帮奶奶挑着菜到镇上的集市去买,吆喝一上午,挣了约莫十几块钱,有时候实在嘴馋,奶奶会给她买一块年糕,拿在手里不舍得吃,一会儿咬一小口,等到凉了还有大半块。
记得每年夏天阳光灼热地要把眼刺瞎,晚上闷热的要死,蝉玩命地叫,老房子没空调没风扇,睡觉的时候奶奶会拿着一把蒲扇给疼爱的乖孙女扇风,即使这样还是热得她小脸红扑扑的,睡着的时候满头汗,脸上却还带着笑,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偶尔会在深夜里,小老太太流着泪,摸着她的脑袋,嘴里反复呢喃着她父母的名字,躺在被褥里的小女孩紧紧咬着牙,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眶滑落也不敢哭出声,害怕奶奶知道她一直醒着。
有时候懂事太早,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奶奶,我妈她还会回来吗?”
“汐汐,你妈妈要是有一天回来了,你会恨她吗?”
“不恨,我只是想她。”
———
次日夜里,老太太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几声痛哭从老房子里传来,淹没在寒风中,渺小如尘埃,无人在意。
第二天,街坊邻居们闻讯都赶来,老李头带着村里年轻力壮的人,帮忙料理后事。
临近过年了,村里的人也丝毫不管晦气不晦气,都是街坊邻居,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了,有能力就帮一把。
出殡这天,几个大人站在门前高举着几挂鞭炮,一一将其点燃,浓郁的火药味中,爆竹碎片像红色飞雪席卷整个老院子,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泪水也没有悼念的话,颜君汐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奶奶的遗像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前面。
舒望走在最后面,遥遥注视着她,一段路过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也管不了那那么多习俗礼节,她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只是不愿看到她太过孤单。
这时身边有个人示意他不要乱,往后边站去。
舒望心里本就烦的一批,不想解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特娘的那么多事儿,我是孙女婿,懂?!
送殡的人走后,只剩他们二人坐在一起,在一座矮坟边上,无边绿草上,风从耳边吹过带来整个冬天的声音。
黄昏,回到老房子内,街坊邻居们都掂着些慰问品来,舒望站在门口一个个鞠躬,回礼,忙了一天,天气又冷,这会儿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老李头走了进来,沉重地说道:“小汐啊,你奶奶给你留了一些钱,她觉得放在家里不安全,就交给我了。”
老李头把一个塑料袋子里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袋子里面是几沓厚厚的钞票,还有一块儿老旧的手帕,里面有着褶褶皱皱的一毛,五毛,一块……
晚上颜君汐一夜没睡,她坐在窗台边上,目光呆滞,思考着一些事,时不时看向床上熟睡的小月儿。
一想到今天所有事务基本都是他在操劳,以及这些日子对方的付出,她就有些讨厌自己了,遇到了她,小月儿就要变得这样累。
第二天清晨,舒望醒来后,冷风透过窗户狭小的缝隙,吹在他困倦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