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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戏子(第2页)

我小声告诉刘先生,希望他能够让他母亲暂时先别坐在沙发上。我说家里现在有东西,能不能让你母亲先去邻居家呆一天。他答应了。送他母亲去了邻居家后,刘先生自愿提出跟我一起调查。

我先前就一直在想,这个小区大概是新建了没多少年,会不会是开建的时候动到谁的坟了,于是我打算跟他一起了解一下,经过一些查找,发现他所在的这个小区修建在2004年,在那之前,这里也是商民混合区,而在刘先生的那栋房子正好以前是一座养老院。

这无疑是个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开始打听这个养老院搬迁到哪里了,最终在江津嘉陵江以北找到了那个之前在那里的敬老院,基于尊重,名字我就不说了。

敬老院是在一个商品楼的裙楼里,坐电梯上了5楼,刚好是中午,许多老人开始午睡,于是看门人也在铁门边打瞌睡,这种铁门让我有种受耻辱的感觉,难不成每次那些老人的孩子来看自己的父母,还像是要探监似的?由于我是个大龄愤青,所以我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老师!麻烦你开哈门撒!”

他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喊惊着了,不耐烦的给我们开了门,当我们走进去以后以后,他又迅速的把门给关上,不知道到底是在防止别人进去,还是防止别人出来。在前台的护工站问了问,得知以前在老地址的时候,总共有40多位老人,期间陆陆续续因病走了一些,有些是送到医院后去世的,有些是不声不响死在自己的床上。

然后护工害怕我是记者,还笑着说,这个人嘛,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我没功夫和她扯这么些,就直接开始打听,当我问到她是否记得有一个特别爱听戏的老人,是不是也去世了,护工告诉我,这里的老人除了打麻将就是看戏,当我请求她替我翻阅先前住在这里的,被子女接走或是去世的老人里,有没有让她印象特别深刻的老人。

护工说,他们给老人建档都是分了房间的,只有记得房间号才能查阅得到,当她一说完,刘先生在我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3-1”

我这才回忆起来,刘先生家的门号是3-1,如此说来,刘先生可能是觉得那些鬼是先前敬老院的3-1的老人,也许是去世了,但是没有离开,所以就按照门号找到了他家里。

护工查了查,说,3-1之前住过一个姓沈的老人,很喜欢看戏,还喜欢拉二胡,但是在搬迁之前半年就去世了,这个老人生前患有老年痴呆症,说话糊里糊涂,但是豁达乐观,闹起脾气来就像个小孩子,听话起来又很听话,他还在世的那段时间,隔壁房间的老人都爱到他房间里去看电视。

不用问了,一定是戏曲频道。我再问那个护工,是不是有别的喜欢去他房间看电视的老人也有去世了的,她再查了查,却说没有。我问起这个沈大爷的情况,护工说这个沈大爷是孤寡老人,老伴死得早,独子又常年在沿海做生意,自己父亲死了10多天以后才回来办手续。

所以死的时候都是养老院垫付的丧葬费,一群养老院的老朋友给他送别,这很残忍,因为那些老人,仿佛都看到了自己死去时的场景。

事情虽然还有疑问,但是至少是清楚了乱按电视的那个鬼魂就是生前住在3-1的沈大爷。现在唯一的疑问,另外的那个几个鬼是哪里来的。我原本也没打算考虑这么多,除了在心里默默鄙视下这个沈大爷的儿子外,就寻思着在屋里结个阵,然后安静的送老人和另外几个鬼魂离开得了。

于是当我们再次回到刘先生家里,电视依然开着,罗盘上看来,那几只鬼还在屋里,这就是戏剧的魅力。

我在屋里拉好红线以后,就丢了点米和土,以此试探沈大爷它们几个是否怀有敌意,他们很安静,安静得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于是我大着胆子开始给这群鬼魂带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一个都不肯离开。

我也遇到过一些很有个性不肯合作的鬼魂,但那种不合作通常伴随着反抗和伤害,而这几个鬼魂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不想去更美好属于他们的世界,就好像一个人在钓鱼,你去叫他走,他转过头来对你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挥手摇头,好像再说,你自己玩去吧这没你什么事。

尝试了很多方法,始终带不走他们。我只好求助黄婆婆,求告诉了黄婆婆沈大爷的死亡日期,请她替我走个阴。几个小时候,黄婆婆回电话,

她说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黄婆婆说话语速原本就慢,在我遇到挫折时候,她更慢吞吞的告诉我结果更是让我着急。她说按电视的那个的确就是沈大爷,不过另外还有3个,却是七月半开始流窜到这附近的鬼魂,

出于好奇才每天来跟沈大爷一起看戏,她说她走阴问了沈大爷,他觉得自己儿子算是白养了,自己都死了几年了骨灰还在殡仪馆存着,而且自己并不留恋任何人世间的人,唯独放不下就是好这口戏剧。于是黄婆婆让我是不是能了却下沈大爷的心愿。

黄婆婆说他岁数大了,有时候走阴不敢走得太深,因为也害怕会回不来。不过黄婆婆说的这些,我知道已经足够了,毕竟她请我帮忙,我总不能帮倒忙。当下我便跟刘先生一合计,刘先生是本地人,我请他到当地找个川剧戏班,因为重庆地区川剧还算正宗,找个唱得好点的,来家里唱一个独段子,也算是了却老人的一个夙愿。

我则根据黄婆婆走阴说的地方,

去了殡仪馆。在服务台查到了沈大爷的骨灰格编号,继而查到了每年续费、留在殡仪馆的联系电话,遗憾的是这个电话竟然也不是沈大爷儿子的,而是沈大爷儿子的一个哥们,对于这样的儿子,我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好像他有很多父母,人去世了,孤零零的存在骨灰堂,连给老人买个墓地的时间也不肯挤出来,还年年托朋友续费,这样的儿子还真是白养了。

好在通过他儿子的哥们,我也查到了他儿子的电话。给他儿子打电话的时候,老实说,我也是强压着火气,毕竟我并没有说话的立场,我只是语气平淡的告诉了他实情,例如他父亲现在阴魂不散,耗在人家屋子里了,例如当时去世的时候,一群老人都在说这个儿子不孝,例如我告诉他入土为安的重要性,否则老人缠住你一辈子。

不管他是相信了也好,害怕了也好,事后一段时间我也确实听说了,老人的骨灰被他儿子带走,安葬进了墓地。

回到刘先生家以后,他正等着我回来呢。我告诉那个戏班师傅,请他清唱几段。近距离听戏,也算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感受。

中国戏曲博大精深,我这种深受崔健和beyond感染的年轻人是不会懂的。唱完后,刘先生付了钱,送走了戏班师傅。

我猜想老人现在也算是如了愿,于是继续尝试着带路,这次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已经释然,安静的跟着我走了。

收拾好屋里的一切以后,我和刘先生把他母亲从邻居家里带了回来。我对他母亲说,奶奶,你很幸运你有个好儿子。因为我知道,至少眼前的这个老人,不会和沈大爷一般凄凉。

而那种凄凉,不是孤独,也不是绝望,而是寒到心里的无奈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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