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摇摇晃晃地下床。
推开门,外头走道地板上摆了套素净衣裤,上头一小迭银钱压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臭猴儿,瞌睡虫,姑娘我起得早,先去雷府周边瞧瞧热闹,黄昏时你再来,在雷府大门等我,雷南府在这儿无人不知,你多向人问问,便知道地方了。衣服供你更换,你多久没换衣服了,想臭死本姑娘吗?银子赏你吃饭,替姑娘我打杂跑腿是有好处的,知道吗?”
“哼!”卫靖扮了个鬼脸,随即将字条揉去。低头看看,身上衣服确实脏了,他的行囊之中虽然带有换洗衣物,但这些时日轮流穿替,大都肮脏不堪。
卫靖将干净衣服换上,打了几个呵欠,领着阿喜下楼。
和顾店的伙计打声招呼后,便离开了霸王客栈。
卫靖向几个路人问明了雷府的大致方向,悠闲地走着。
一条小道间多是民居,有些树枝伸出砖墙外,卫靖沿着墙走,手指划过墙砖,脑中胡乱转着,一副心思又全溜到闯天门神兵大赛上头了。
他在来湖市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遭逢数次险难,晓得这大城市比起纯朴的小原村要险恶许多,但心底终究隐隐不甘,只觉得自己岂会比其他人差,要是认真起来,必定能在来湖市闯出一番名堂,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窝在乡下逗狗儿有何滋味?
他又想着明年春天通天河畔大扬府上的神兵大会,必是刀光华烁、剑影曜曜。
四方各地的铸兵好手提着五花八门的心血之作上台比拼,光是两位伯伯出赛的兵刃,便能博得满堂彩了,那是多么精彩有趣的一场盛事。
神兵大赛对于卫靖而言,就像是狗儿眼中的鲜牛肉块,令他心痒极了。
他幻想着倘若自己参赛,自个儿那柄参赛家伙不晓得能有如何的成绩,尽管对自己的手艺甚有信心,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铸剑手艺全经父亲传授,自己便远不如父亲。
在来湖市风光名扬的卫开来、卫长青两位伯伯,手艺自然不会输给父亲卫文。
再者,刀剑之类的兵器,除了所用钢材、铸造技艺之外,耗费时程也有差别,一柄好刀好剑需要经过长时间反复折迭锻打,剑身才会渐渐坚韧。
两位伯伯历经数届神兵大赛,每一次自然都是准备充分,说不定上一届刚分出胜负,不论胜败,便已开始筹备下一届神兵大赛了,自己此时却连购买铸兵钢材的钱都没有,自然吃了大亏。
“或许回小原村后,和老爹说说,请他亲自出马,再不然??要老爹让我在工房里取一柄剑身??这两点老爹应当都不会答应吧!我想老爹根本不会让咱们再上来湖了,你说是吧,阿喜。”卫靖知道小原村家中铸剑工房里,还有几柄剑身,都是上好钢材锻打而出,未经开刃,卫文也未曾间断地持续锻打,一日一日更加坚韧。
送给王老爷的四柄剑的剑身,就是从这些剑身当中挑选出来。
出了这小道,卫靖沿着大街店家走了一段,只见前头路口岔处,一个乞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对着来往的行人们喃喃念着。
卫靖见这附近商家稀疏,行人也不多,路过乞丐身边的行人,有些不理不睬,有些则会扔几枚钱币到乞丐面前的破碗中。
卫靖伸手按了按腰间钱袋,钱袋里是寥寥数枚铜币,和贝小路赏他的些许银钱。
经过乞丐身边时,卫靖轻瞥一眼,见他全身肮脏,穿着破烂短裤,一旁摆着两支拐杖,原来他那双腿自膝盖以下便没了,断处肿胀发黑,还有些脓包,甚至流了些脓血。
乞丐不住地朝着卫靖磕头,身子一起一拜之际,断处挤压,也淌出更多脓血。
卫靖甚至闻到了脓血的腥臭味,眼睛瞥见乞丐身边地上用木炭写着字──
“逢恶匪劫掠,亲人惨亡,求大爷相助,凑钱葬亲人。”
卫靖瞧他可怜,便也伸手自腰间掏钱,捏了两枚钱币就要放进乞丐的破碗,突然停下动作,又收回手来,缓步走开。
乞丐先是张大了口,跟着不住磕头向他拜,见他渐渐走远,神情变得凶恶,像是在诅咒他。
卫靖也不理睬,转了个弯走入岔道,和阿喜一人一狗悄悄探出头来,远远地瞧那乞丐。
原来他正要投钱之际,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他双腿自膝盖以下都没了,就算拄着拐杖,如何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