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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第1页)

暖暖往回走,除主殿外也走进各配殿。暖暖对唐卡很有兴趣,一路走来,总是在唐卡前停留较久。到了集合时间,准备要上车前,我跑去买了些藏香。「你要礼佛吗?」暖暖问。「不。我要礼我。」我说,「考试前点上一些,便会满身香,像佛一样。也许考试时,不会的题目说不定会突然顿悟。」「又瞎说。」暖暖的语气带点责备,「这样你的愿望咋实现?」我心头一惊,几乎忘了要上车。回到学校后,觉得有些累。不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是因为觉得旅程要结束了,有种空虚的无力感。同学们好像也是如此,因此教室里颇安静,完全不像前几天的喧闹。「钱都用光了。」李老师开玩笑说,「晚上咱们自个儿包水饺吃。」大伙一起擀面皮、和馅、包饺子、煮汤,笑声才渐渐苏醒。吃饭时怎么可以没有馀兴节目呢?大伙说好,原则上以组为单位,上台表演;但也不限,谁想上台便上台。最先上台的一组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布,隔在讲台中间。北京学生站左边,台湾学生站右边。两边学生隔着布看着另一边的影子、侧耳倾听另一边的声音。一边有动静,另一边立刻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开始我看不懂他们在演啥?渐渐的,我开始懂了。我不禁想起刚到北京时,两边的学生从陌生到逐渐熟悉,常可听到:「听说你们那边……」北京学生开了口,但不免支支吾吾。「听说你们这边……」台湾学生也开口,但总是含溷其词。彼此都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又怕不小心误触地雷。像拿了根长棍子在高空走钢索,小心翼翼控制手中棍子维持平衡,然后战战兢兢的,一步一步缓慢前进。随着熟悉度提高,脚下的钢索越来越宽,终于变成一块木板。长棍子便被远远抛开,脚步变实,甚至开始跑跳。刚听到对方问题时的反应总是惊讶,因为觉得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到最后却是伴随爽朗的笑声,因为觉得对方的误解是件有趣的事;同时觉得自己的误解也很有趣。原来彼此都在光线扭曲的环境里,看到对方的长相。于是彼此都不了解对方,却都自以为了解。「我们要解放台湾同胞。」左边的北京学生突然说。「来啊来啊,等好久罗。」右边的台湾学生回答。「别瞎说!」台下北京张老师很紧张。「同学们爱玩,没事。」李老师反而笑了笑。「我们要拯救大陆同胞于水深火热之中。」台湾学生说。「喂!」台湾的周老师和吴老师不仅异口同声,也几乎同时站起身。「好深喔。」「好热喔。」北京学生这么回答。然后台下的学生们笑了,老师们的脸绿了。隔在讲台中间的布掀开了,两边的人不再只是看见投射在布上的身影,而是清楚看见对方的脸孔时,表情充满惊愕。互望一会后,脸皮逐渐放松;试着开始交谈,渐渐有了笑声。最后彼此握了握手、轻轻拥抱。台上的同学一起鞠个躬,台下则响起一阵掌声。「上台的同学别胡来。」张老师拍拍胸口,「别把我吓出心脏病。」接下来上台的是两个学生,一个是台湾学生,另一个是北京学生。「二把刀。」北京学生说。「叁脚猫。」台湾学生说。「上台一鞠躬。」两人同时说。大概是相声吧,我想。「在台湾,有首童谣我一直搞不懂,想请教请教。」「请教不敢当。一起琢磨琢磨便是。」「城门城门鸡蛋糕,叁十六把刀。骑白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滑一跤。」「鸡蛋糕是啥?叁十六把刀又是啥?」「不知道。小时候就这么唱。」「您唱错了。城门城门几丈高,叁十六丈高。骑大马,带把刀,走进城门绕一遭。这样才对。」「叁十六丈约一百米,快叁十层楼高,天底下有这么高的城墙吗?」「小孩儿人矮眼睛小,城墙看起来特高,挺合逻辑。」「合逻辑?」「肯定合。」「那再来一首?」「您请说。」「一二叁,到台湾,台湾有个阿里山。阿里山,有神木,明年一定回大陆。」「这我倒没听过。回大陆是啥意思?」「反攻大陆的意思。」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台湾周老师霍地起身,冲撞了桌角。正在吃水饺的吴老师则噎着了,口中呜呜作声,手指着台上的台湾学生。「台湾的国民党政府,从小就灌输这种思想?」「是啊。您以为如何?」「灌输得好哇!」北京张老师坐不住了,站起身说:「您们俩行行好,别瞎说了。」「老师们吓傻了,咱们换个话题?」「好。换话题。」「听说你们台湾话特会骂人。」「这倒是。骂人的最高境界是不带脏字,但台湾话即使是称赞人的好话,也可能用来骂人。比方说,你妈妈比较好。这话也是骂人。」「你妈妈比较好?这也骂人?」「没错。台湾话叫:你娘卡好。」「哩拿喀厚?」「接近了。」台下的台湾学生被台上北京学生的怪声怪调给逗笑了。「这话咋来的?」「甲午战后,台湾割给日本。台湾百姓上书给光绪,里头就有这句。」「干啥用的?」「问候光绪身体好吗?」「啥?」「就是给慈禧请安。」两位同学笑嘻嘻的,继续东扯西扯,台下学生偶尔爆出如雷的笑声。好不容易终于扯完,老师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我要表演民俗技艺。」学弟走上台说。「非常好。」周老师、吴老师、张老师异口同声。连李老师也点头。「我需要一个助手。学长。」学弟手指着我,「就你了。」我一上台,学弟便递给我一片口香糖,说:「请把包装纸拆开。」我拆开后,两指夹着那片口香糖,学弟说:「请举高。」我将手举到胸前高度,学弟弯着身仰头向后,双手背在身后。学弟缓慢碎步近我,然后用双唇夹住那片口香糖,我便松手。学弟双唇紧闭,维持弯身仰头的姿势,在台上走了一圈。最后右手从口中抽出那片口香糖,直起身,鞠个躬:「谢谢大家。」「你在干嘛?」我问。「这是青箭口香糖。」学弟指着包装纸,「所以我刚刚表演的,是伟大的民俗技艺——「吞箭」。」我全身冻僵,愣在当地。「我还可以把剑咬碎喔。」学弟又将口香糖送进嘴里,张口大嚼。溷蛋!自己丢脸还不够,还把我拉上来一起丢脸。我双手掐住学弟脖子,说:「给我吞下去!」「保安……」学弟喘着气,「保安……」我红着脸走下台,暖暖笑着说:「你学弟蛮有创意的。」台上又有一组学生正演着纪晓岚与文鸾的故事。还有一个学生用黑色签字笔在衣服写上:文鸾之墓,因为他演墓碑。「文鸾妹子,我来晚了,原谅哥哥啊!」边说边敲打「文鸾之墓」,表达痛心。明明是悲到底的悲剧,演起来却像爆笑喜剧。这点跟台湾偶像剧的演员一样,总能把悲剧演成喜剧。由这组学生中北京学生的演出看来,大陆的偶像剧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五个男同学各自趴跪在地上背部拉平,彼此手脚相接,看起来颇像城墙。一个女同学大声哭喊:「夫君呀!」然后五个男同学倒地,城墙垮了。用的是蒙太奇的表现手法,演的是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故事。还有一组同学演出国民党老兵回乡探亲的故事。「我已经走了40年,小孩为什么才38岁?」「他太思念父亲了,所以忘了长大。」我们这组成员也商量着表演什么?我说让四个人迭罗汉演迈达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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