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的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来电显示说明,这是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并不是家里的号码。会是谁呢?我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把悦耳女声,“请找高术人。”不是孙真。我答,“我就是。请问你是谁?”那边清清楚楚的说道,是“我是何晶。”何晶?!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们只见过数次面,谈话并不多,而且那已是七年前的事了。七年中,我们从求联系过。她会打电话来,难道……我急急问她,“是奔出事了吗?”她意味深长的说,“他很好,但也很不好。”“什么意思?”我急问,“你说清楚点!”“高,在我回答你之前,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你说。”“七年前,你是不是爱着奔?”何晶这是什么意思?我一边盘算着种种可能性,一边反问何晶,“这对你重要吗?”“当然。这答案非常重要。我要在知道答案后,再下判断,要不要告诉你一些事实。”被她引起了好奇心。我决定回答——我知道何晶是个有分寸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而且,反正她问的只是七年前的事,告诉她真话,又何妨?我答,“是的,我在七年前爱他。”她继续问,“那么,在这七年中,你可是仍然爱他?”“这与你无关吧。”我心悸,她可是看出了什么?何晶坚持,“请你回答我。这关系到奔一生的幸福。”在她的话中,我听出了倪端。心中一下子蹿起了翼望的火苗。难道、难道,何晶要放手了?他妈的!我不管了。赌了!我承认了这份一直不敢让它见天日的感情,“是,我爱他。一直爱、深爱。”“好,我成全你们。”紧握住话筒,我追问,“请你说清楚些!”通过电话,我听到何晶一字一字的告诉我,“高术人,奔爱你。从头到尾,他一直深爱着你。”他爱我?这可是真的?何晶为什么要在七年后来告诉我?……千百个问题涌上心田,千百个答案不断回答。但最终化作了四个字:别做梦了!是啊,还是别再幻想了,我无法承受自美丽的幻想跌入冷酷的现实的差距。还是,不要期盼的好。“他爱的是你。”我苦涩的说道,“让他甘愿结婚的,也是你。”何晶轻笑一声,“高,你不觉得我们俩长得很像吗?”我当然发觉。在当年的婚礼上,我常被人误认为是何晶的兄弟。“一直以来,他是透过我,在看你。他要我,不过是为了能从另一种形式上得到你。”我呆了!!“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的吗”她问我,不待我回答,又继续说道,“在结婚二周年的纪念日,他喝醉了,那一夜,他疯狂的和我作爱,从头到尾,只唤着一个名字:’高术人!’那天夜里,他不停的细述着,‘术人,我爱你’。”“那一夜,我惊呆了,他爱高术人?”“于是,我开始回想和你见面时,你那些奇怪又复杂的神情,还有一直以来你对我存在的敌意——不要否认,虽然你掩示得很好,但我是做广告的人,要求是的感觉敏锐,你没有瞒过我的。”“一直以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于我们婚礼后的次日即远赴日本,且长期以来,一直不和你的好友燕奔联系,在那一夜之后,我明白了:原来只因为你爱他。”“在我们婚后,奔渐渐的开始不快乐,一直怅然若失的。经过那一夜,我才发现缘由,我想,他早就爱上了你而不自知。或者说,为着种种现实的因素,他选择忽视这份爱。”“于是我想,既然他已选择和我结婚,说明他心中一直是有我的,对你不过是错觉、是迷惘罢了。也许,在我们有个孩子之后,他的心就会回来了。一切就会导入常轨。”“所以,我刻意的怀了孕,生下了儿子自在。”“而后的三年中,他没提过高术人,我也没提过你。我以为,一切就这么已导入正轨了。”“却没想到,在去年,结婚六周年的前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醉后叫的名字,仍是你,仍说着,’术人,我爱你’!那天夜里,他和我作了一夜的爱,要天明时,才放开我,我起身倒水借以冷凝思绪,我刚一下床,已睡去的他一下就从床上跃起,从背后把我紧紧搂住,对我呐喊着,‘不要走!留下来!陪在我身边!’他痛彻心扉的说道,’’术人,我爱你啊!’’到那时,我才明白:他根本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不提,并不等于不复记忆。但我仍报了一点希望,于是我问他,‘可曾爱晶?’我想,只要他说他爱晶,那么,就算他心里一直记得你高术人,我也认了,谁知,他却说,”我不要晶!我只要术人!我只爱你呀,术人!’““花了六年时间,也让他忘不了你更爱不上我,我还能怎么样?所以我心灰意冷,另寻寄托。”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我才寻回了思维,说,“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我准备向奔提出离婚。”“何晶!”我质问她,“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要把它折散?”奔,若她向你提出离婚,你受得了吗?“我说过,我对奔早已心灰意冷,早已另寻寄托了。现在我找到了舒俊,他一心一意只爱我。他的爱,抚平了我心上的创伤,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要离婚。”何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她继续说道,“同时,我也想奔不要那么痛苦。我希望他能幸福、能快乐。所以,我找你。”透过话筒,我听到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对我说道,“如果你真爱他,就请你回来!”在办好了一切手续后、回国、找到奔的家时,已是十数天后的事了。守在他的家门口,一颗心是忐忑不安的。——我们,真的是一直相爱而不自知?他也是如我一般把最深切的渴望埋在了心底最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敢一直以好友之姿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我们,真的可以长相厮守?手提电话响起,是何晶打来的。何晶说,“我刚和奔把离婚书的字签了。临别之际,他告诉我,他爱你,他说他要到日本去找你。我叫他先不要忙着到日本了。”“何晶,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摄合我与奔?”她反问我,“你觉得我太多事了?”我真心诚意的说,“不,我由衷感谢你。但,我仍有些奇怪,一向独善其身的你,这一次为何要伸出援手?”她沉默,然后答我,“因为我爱过他,现在仍是喜欢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离了婚后,我们仍是家人,是兄弟姐妹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希望他能幸福。”“但我们身为同性,你不觉得奇怪?我们的社会并没有开明到真正接受、容纳同性恋。”晶说,“同性恋又如何?我觉得,只要能把握真爱,就算是被人贴上并非人人认同的’同性恋’什么的标签又如何?就算是世人认同的异性夫妇,到要分手时,不也是说分就分了。就算他们有一大堆的人情约束、道德障碍、法律保证,还不也是说分就分了?”晶很温柔淡定的说道,“我始终相信,真爱无敌。”心中有千言万语要想说,但最终化作了一句话,“谢谢你。”晶甜甜笑,“术人,你们要幸福哦。”结束了电话后不久,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男人正向这边缓缓走来。——是奔!一路狂叫着,他奔入了我的怀中……燕奔卷——一九九二年九月十四日,是我结婚前的一天。那一天晚上,朋友们为我举办了告别单身的party。大家一起在劝我酒,每当我想推辞,就会有人起哄,“奔,这是你最后的疯狂了!结了婚,你家娘子才不会准你和我们这些所谓狐朋狗党一起欢饮旦宵!”盛情难却,我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干掉。喝下了不知多么杯酒后,我开始觉得头晕晕、走路轻飘飘的,看见不论是谁的脸都觉得可爱得可以吻上一口。他们都说我醉了。我怎么会醉呢?我清醒得很,至少我明白今天是老友们为我庆祝告别单身的聚会,至少我明白隔天我就要结婚了,至少我清楚的知道是术人替我挡酒、然后扶着走路不稳的我把我护送到家。……迷迷糊糊的,我发觉有人在吻我,却是轻轻的,怕惊扰了我似的。睁开眼,我看到了晶。那样少见的细长上挑的双眼皮眼睛、那样挺直的鼻、那样薄的唇,除了她,还会有谁?我笑了,唤她,“晶,别闹了。”我听到她清清楚楚的说,“我不是何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