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表情有点出神了,他咬一口我的下巴:“他们要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
顿时,做爱后那种贤者时间烟消云散,我坐起身。
裴嘉言眼角挂着泪水,他又说了一次:“爸妈要把我关起来,他们说我有毛病……哥哥你别赶我走好吗?”
6。
当天晚上我就失眠了,做爱后裴嘉言被我赶去洗了个澡,再出来腰酸腿软跌进被窝没多久睡着了。但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话。
凌晨三点,我躲在卫生间里抽烟。
裴嘉言还有两个月才成年,理论上他受家人监护,而老妈和他爸要把他关进精神病院好像不是说着玩的——也可能不是精神病院,就那种微博整天抨击的业务范围极为广泛的戒网瘾中心。
我无端就想起老妈指着鼻子骂我死同性恋的场景,现在眼看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和我一样死不悔改,她肯定后悔死了。
裴嘉言品学兼优,曾经的劣迹对老妈而言都是我一手谋划,并不能当做他的人生污点。老妈管他的态度相对宽松,他念寄宿高中后家里更加鞭长莫及。每个学期裴嘉言都会拿张年级前三的成绩单回家,还是学生会长,不搞早恋不聚会,老师同学中有口皆碑。
他乖了三年,连一向疑神疑鬼的老妈都放松了警惕。
然后裴嘉言就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上个月是裴嘉言学校的新年晚会,他作为学生会长要去致辞。我都知道这种致辞和演讲肯定要先把稿子给老师过目,上面同意之后才能去念。
裴嘉言当然知道,所以他写了两份稿。
晚会对家长同样开放,我能想到老妈是怀着怎样骄傲的心情盛装出席,然后听裴嘉言演讲到一半就黑了脸——其实老师同学多半听不出裴嘉言的弦外之音,他写的和交上去那份稿子有所出入但内涵大同小异,学校当他在临场发挥。
他就当着同学、当着老妈,在行将成人的时候说起了我,他用的形容词是“我非常非常爱的哥哥”。
稿子多少有润色过,主要为了和那个感恩主题相扣,他也承认自己夸张了。裴嘉言拿手机里的演讲稿给我看,后面写了无数个“爱”字。
当天老妈的心情怎么样不言而喻:快满十八岁的裴嘉言此举是在对她宣战。
后来的事情我听裴嘉言的描述就有点东一块西一块的意思,我概括后得出结论:期末考试完毕,老妈和他爸想趁这个假期把他送到与精神病院高度相似的地方关起来,他保送的结果已经定了,可以一直关到上大学,不怕他不改。
这个决定被裴嘉言无意中听到了,于是他就策划了这场离家出走。
我之前还以为他青春期叛逆和父母吵架,是我看轻他太多了。
放在别人家送网瘾学校或者精神病院有多大可能性我不知道,但老妈绝对干得出这事。知母莫若子,她和我的情绪化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我觉得她才是该去看医生吃药保持平静的那个人。
裴嘉言和我没有私下的联系方式,他说自己跑了大学城附近的几个酒吧都没见到我人,终于想起我住的地方。结果过来的时候迷了路,大清早就下雨,差点浇灭他最后一点希望之光。
哭是真的委屈,想和我做爱可能也不假。我不是傻的冤大头,知道裴嘉言来找到我的理由却没那么简单。
但裴嘉言当着全校师生家长把我写进演讲词的那么多的原因里,至少有一条是他爱我。
我抽掉了半盒烟回到床上,裴嘉言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床塌了一块,顺势滚过来滚进我的怀里。我摸摸他的头发,余光瞥见他的手机屏幕消息一直在闪,拿起来看见备注是个人名,好像是他哪个堂哥还是表哥,心里没来由的暴躁,把他手机关了。
后半夜我数了下自己的存款,然后发现要支撑他现有的生活质量有点困难,除非裴嘉言立刻开始挣钱,或者我去卖身。
我肯定不能去卖身的,只能强行要求裴嘉言降低消费水平。
第二天裴嘉言还是没去学校,他打电话给老师,条理清晰、面不改色地编造了自己被家里人迫害暂时不能回去上课。
他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洗草莓,心里冷笑这老师也太好糊弄了。
裴嘉言挂了电话,我塞给他一个草莓,他舌头把草莓往腮帮子推变成了只藏粮食的小松鼠,含糊地说:“老师同意了。”
我惊呆:“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说他就信。”
“老师们都知道我和家里有点矛盾没解决,我告诉老师就因为爸妈不喜欢你……唔,他们还要考虑升学率的,我都保送了,如果真被爸妈关起来他们今年就折了个名校噱头。”裴嘉言把草莓咽下去,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舌尖被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