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还活着?”
“活着,菲菲师姐应该在照看她,就在镇西周家。”
“那就随我走一趟吧小海,”王陆揽过他肩头,海云帆肩膀停在他胯骨上僵直一瞬,“我们去探一探这位周家小姐何许人也。”
第六章陆
五
且说,这华衣镇周家,一夜这家主夫人入梦,梦见这九重天上,从云端轻轻飘飘飞下来一位仙人,仙人一身青色道服,手挑拂尘,染了一身的月华,对她目含笑意微微点头。梦醒,才知自己已有一月身孕,和家主说起这青衣道人的梦境,二人都觉得甚是奇怪。
怀胎十月,婴孩坠地,乃是个圆眼睛薄嘴唇的美娇娘,夫妻二人爱不释手,重金请了这东篱州第一派万法仙门的长老地轮真君为小女推演,想取一个能平安一生的好名字。
这位地轮真君指指这襁褓中的姑娘,又指一指远方山丘上郁郁葱葱那棵菩提大树,只说了一句话。
“不新不旧,有缘归乡。”
说罢这金银财宝分文未要,只拿走了一盏乌木为骨的空白扇面,摇着扇子,信步离开。这周家夫妻二人想了又想,觉得养儿育女似乎是排行老二的更加顺遂,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这姑娘一生平安,索性就拿了主意,从此姑娘芳名,周家二娘。
二娘长至豆蔻年华,样貌不凡,气质出尘,可绣能织,吟诗作画,样样精通。来提亲的公子远近皆至拿来的彩礼裹着各式各样的红布缎子,堆满了这周家正厅。
那一年,周二娘二八,乞巧佳节和自己的丫头逛这华衣镇七夕灯会,丫头买了一根红绳送给小姐,说这是街头白狐观里道人开过姻缘仙法的绳子,能缚住这一生最为牵挂的如意郎君。周二娘不信,再逛,遇见一蓝衫纤瘦公子,公子面戴白色面具,不见容颜,二人在这碎星一般的灯火阑珊下擦肩而过,蓝衫公子碰掉了周二娘的红绳,捡起送回的时候看到周家小姐的容颜,只吟了一句,跤彼织女,终日七襄。
这周二娘虽觉得如今正值盛世,这句诗吟的可不是时候,但这蓝衫公子却也将她比作这天上织女,她一时羞涩,竟掉头跑远了,那红绳也就留在了那公子身上。
再后来,陈秀才攥着一节红绳上周家提亲,周二娘不介怀他一介书生,无财无权,二人也算是这华衣镇上一段佳话。
只可惜,如今只落得牛郎身陨、织女无依之境,也算是这小东大东、杼柚其空之景应验。
王陆海云帆二人并未在这周府逗留许久。这周家家主听闻女婿暴毙身亡,本打算闭门不见,又听见是万法仙门一派的仙师在外,不好不见,这才打开家门让他二人进门一坐。
周家的锦缎向来广销九州大陆,各州各府,家境殷实,陈设摆件都看出不凡。王陆坐在那酸枝木的木椅上,指指他对面那矮桌上的琉璃花瓶,朝海云帆比了一个五。
“五百两?”海云帆凑到耳边小声轻问。
“跳楼价五百两还差不多,是五千两啊。”
“这么名贵?”
海公子展开扇子,那周家家主正好入室,一见他手中的乌木折扇,这才发觉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昔年地轮真君的亲传弟子。
“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二位仙师是万法仙门地轮真君座下。”
海云帆一愣,盯着他手上扇面看了一瞬,复问,“先生认识我师父?”
“当年老来得女,花了重金请这万法仙门的真君来我府为小女算了一算机缘…可是没想到啊,这一劫竟是左躲右躲还是没能躲过。”
“那能否告知,当年师父来先生之地,为令爱算了些什么?”
“似乎是算了平安和机缘的。”
“那又得了什么?”
“这老夫不知,只记得真君当年留下一句话。不新不旧,有缘归乡。”
王陆从这桌上盘中寻了个杏子,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咬一口,不酸不涩,但也不软不绵,半熟半生的咬在嘴里咔嚓作响。
海云帆寻声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王陆悻悻放下手中杏子,怎么连吃个果子都要看人眼色。
一来二去寒暄了一刻,海云帆问能不能见一见这周二娘如今何在,昨夜可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周家老爷似乎有些为难,只说小女情况有些不妙。
王陆扔了那杏核,抹抹嘴上酸汁,“如何不妙?”
似乎也是别无二法,周老爷这才引他二人入院穿廊,这正厅之后,再往西走,与这白狐观隔着两条长街相望的偏院里,王陆和海云帆终是见到了这位情况不妙的周家小姐。
这姑娘今年不过二十上下,一身干净白裙,眼神干净澄澈,房门打开连忙起身,朝着她亲爹软声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