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金,又唱嘛!&rdo;文秀洗得心情好了。&ldo;云遮过来喽。&rdo;
老金颈子跟着云从天的一边往另一边拐,很在理地就拐到了文秀这边。他看见她白粉的肩膀上搁着一颗焦黑的小脸。在池子里的白身子晃晃着,如同投在水里被水摇乱的白月亮。
文秀尖叫一声:&ldo;狗日老金!&rdo;同时幽奖洗污的水&ldo;哗&rdo;地一把朝老金泼去。老金忙把脸转回,身子坐规矩,抹下帽子开脸上的水。
&ldo;眼要烂!&rdo;文秀骂道。
&ldo;没看到。&rdo;
隔一会,文秀打算穿了。坡底下跑来两个赶嫠牛去屠宰场的男人。都跟老金熟,便叫起来:&ldo;老金!老金!蹲内在那里做啥子?&rdo;
老金大声吼:&ldo;不准过来!&rdo;
两个男人说:&ldo;老金蹲着在尿尿吧?&rdo;说着把跨下坐着的嫠牛拔个弯子,朝这边上来了。
&ldo;不准过来!&rdo;他回头凶狠的对文秀说:&ldo;穿快当些!&rdo;
男人们这时已经发现了抱紧身子蹲在那里的文秀,却仍装者是冲老金来。&ldo;老金,别个说你蹲着屙尿,跟婆娘一样,今天给我们撞到了!……&rdo;
老金一把扯过地上的步枪,枪口对两人比着。两人还试着往前,枪就响了。其中一头嫠牛腾起空来,掉头往坡下跑,身子朝一侧偏斜,它给打秃一只犄角,平衡和方向感都失了。
给牛甩在地上的那位叫起来:&ldo;敢打枪哟--龟儿老金!&rdo;
老金朝枪头上啊一口唾沫,撩起衣襟擦着硝烟的熏染,不吱声,没一点表情,就跟他什么也没干过一样。然后他往枪肚里填了另一颗子弹,对那个还愣着不知前进后退的家伙说:&ldo;又来嘛。&rdo;
那人忙调转嫠牛的头。在牛背上他喊:&ldo;老金,你龟儿等着。&rdo;
&ldo;等着--老子锤子都莫得,怕你个球!&rdo;老金大声说,两手用力拍着自己裆部,拍得结实,&ldo;噼里啪啦&rdo;,裤子上灰尘被拍起一大阵。
文秀笑起来。她觉得老金的无畏是真的--没了那致命的东西,也就没人能致他命了。
到十月这天晚上,文秀跟老金放马整整半年。就是说她毕业了,可以去领一个女青年牧马小组去出牧了。她一早醒来,头拱出自己的小营帐问老金:&ldo;你说他们今天会不会来接我回场部?&rdo;
老金刚进帐篷,臂弯上抱了一堆柴,上面滚一层白霜。
&ldo;嗯?&rdo;老金说。
&ldo;六个月了嘛。说好六个月我就能回场部的!今天刚好一百八十天--我数到过的!&rdo;
老金手腕一松,柴都到了地上,他穿一件自己改过的军用皮大衣,两个袖筒给剪掉了,猿人般的长臂打肩处露出来,同时显得灵巧和笨拙。他看着文秀。
&ldo;要走哇?&rdo;
&ldo;要走?&rdo;文秀说:&ldo;该到我走了喽!&rdo;说着她快活地一扭尖溜溜的下巴颏子,头缩进帆布帘。
她开始翻衣服包袱,从两套一模一样的旧套衫里挑出一套,对光看看,看它有多少被火星溅出的眼眼。不行,又去看那一件,也不好多少。叹口气,还是穿上了。系上纱巾,再好好梳个头,不会太邋遢。她走出来,老金已把茶锅里的奶茶烧响了。
文秀打招呼道:&ldo;吃了没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