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以诚挥挥手,“没什么,能让你大放光芒,我当然会全力帮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恐怖袭击里变成英雄的会是姓沈的那两兄弟。地面指挥的功劳为什么会全归沈汉,你进入九号基地以来,为什么好像被他遮挡住所有属于你的光芒?”
庄烨背部挺直,“我和沈准将产生了一些分歧,但我不认为他有蓄意压制我。”
费以诚用看孩童的眼光看他,“你认为他为什么极力支持钱上尉上军事法庭,明明知道闹大了对钱上尉没有好处。你认为他是关心下属,还是借钱上尉来削弱我们?”
庄烨没有说话。
费以诚劝告,“你年纪还轻,以为有人说话说得好听,就是个好人。其实小烨,最满口理想的也许是阴谋家,总要像我们这样知根知底,派系相同,才可以相互信任。我总会护着你,你也会护着我,是不是?”
林家二楼,温柔的灯光自玻璃窗溢出,散入漫天的雨幕。
钱宁抱住自己的肩膀靠墙蹲着,直到两声敲门声响起,她立即弹起来,站直开门。
那位白发的律师对她举举牛奶,“莫少校嘱托我来劝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们年轻人。以前我儿子难过的时候,喜欢喝热牛奶。”
钱宁接过牛奶,说,“对不起。”
又说,“我对不起您,和沈准将的付出。”
林远哲了然地笑,“他生气了?那小子,我还以为他已经不会生气了。”他望着钱宁问,“钱上尉,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沈准将救过您的儿子。”
“那是我无奈答应的时候。我真正希望帮上你,是在我认识你以后。沈汉告诉我你很坚强,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是一个幸存者,无论经历什么风雨,你都会撑过去,生存下来。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像你一样坚强。”
钱宁低声问,“您的儿子……死在战场上。”
林律师却对她摇头,“沈汉从战场上救回他的命,他死于自杀。我的儿子是技术人员,战时高学历参军,找出卫星定位图上可能存在敌方军事活动的地点,让军方实施远程轰炸。他有一次只是顺手把一个点标为‘可疑待确认’,没有人确认就发射了导弹。那不是一个军事地点,而是军方帮助设防的一所小学。”
有多少儿童因为他标出的一个点不幸身亡。他质问军部为什么不确认就轰炸,被下了禁令,不许谈论此事,否则视为泄露军机。年轻的少校选择自杀。
林远哲取下眼镜,眼角有深刻的周围,眼里闪亮,满含泪水。他微笑着说,“钱上尉,你要比他坚强。不要选择放弃,你身边有愿意支持你的人,请不要放弃希望。”
第五十三章
那天晚上,钱宁喝完一整杯牛奶,给自己半分钟,手臂反抱住自己,把碎成一地像碎玻璃渣的情绪收拾起来,一步步走下去找沈汉。
她低低地说,“两个小时到了。”
沈汉神情复杂,他和她本来在一条船上,但自己隐瞒过往不可告人的历史,最终这艘船翻了。
现在只剩几块木板,海上风更高浪更大,她想,假如她是沈汉,也很难再信任自己。
可是,她不能就这么认输,就这么被彻底击溃。
钱宁扯起嘴角,逼迫自己请求,“也许您会想听我这一边的故事。”
她的故事开始很寻常。
一家人在帝国是平民,非常普通的平民,普通到母亲连续好几年的新年愿望是存够钱,到市场上买一个奴隶。
钱还没存够,父亲犯了事。事被人举报,官方审判还没启动。存来买奴隶的钱全部拿出来还交不起罚金,要是被处罚,她们一家可能失去平民的身份,沦为奴隶。
她的母亲每周休假日到奴隶市场上寻找便宜的奴隶,虽然钱不够,也穿上最体面的一套外出服,对标着价的货物挑挑拣拣,听说这件事就吓得晕倒在地,醒来对丈夫哭啼,宁愿逃走也不要和一群赤脚奴隶被锁在一起。
于是父母带着她逃了,因为平民的身份,逃亡过程比逃向联邦的奴隶容易。
母亲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她是一个单纯的家庭主妇,在穿越边境的过程里因惊慌而被带走。
她和父亲成功到达联邦,最初几年,她每天去找逃来的奴隶,想得到母亲的消息。在她十岁那年,终于听到有人说,她被抓后失去了平民身份,变成奴隶,绝望自杀。
没多久,父亲就娶了新的妻子。
钱宁一直努力照顾自己,她想成为军人,那是她从小见到的最有安全感的职业:成为军人,可以保护自己。
十六岁,中央军校征收女性学员。她顶着父亲的激烈反对和责骂报名,经过三轮选拔。原本她只是想搏一搏,但一次又一次在通过名单里看见自己的名字,她站在大厅里,血液冲击血管,第一次用手摸着自己的心脏,感觉心脏撞击胸腔。
名单越缩越短,她的心跳越来越有力。好像真的可以了——她一定可以。第三次选拔以前,她把过腰的长发剪到肩膀,没有一点不舍,落剪坚定又充满骄傲。她认定她会成为军校学生,所以看起来要像一个军校学生,更坚定利落。未来的一切好像刚刚向她展开,前方充满希望。
然后她在第三次选拔通过后,接到性勒索。
那个考官笑容满面地说,“你可以通过,但是别的姑娘不比你差多少。我们没有必须选你的理由……除非,你愿意展示一下,你和她们有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