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也是。”侯宇笑了笑。安若晨骑着战鼓在校场上绕着圈奔驰。她如今骑术很不错了,这多亏时常练习。想念将军时,她就常骑马。马儿奔跑起来,风儿吹在脸上,头脑便能格外清醒。将军每句话每个表情她都记得。将军就是在这里教会她骑马的。他在这里骑着如风围着她绕圈圈,他在这里对她大笑。只可攻,不可退。安若晨闭上眼,感觉自己如风飞驰。情况有点糟,但她的心仍镇定。“安若晨一定愁死了。”“她必会拖延。但白大人将追讨她供述的事交给了我,正好名正言顺,我会让她拖延不得。”钱世新道,“虽然前头吃了不少亏,但隐忍坚持到如今,事情可是比预期来得顺利。前线的事如何?”“昨日已经飞鸽传书,若是顺利收到,他们该会抓住机会的。石灵崖是个大破绽,且梁大人很快会收到白大人的报信,这般对应起来,时机正正好。”钱世新点头。侯宇又道:“既是到了这一步,白大人又将事情都交给你了,一切都如预料的那般,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可联络遣使其他人。暗号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是要将铃铛绑紧些,打上四个结才好。”钱世新心里一动:“打四个结?”“正是。”“谁人授的令?”“解先生。”侯宇道:“第三位解先生。”“而我是第四个。”“正是。”钱世新笑了起来,暗里明里,他都有重要的位置。“我能知道他是谁吗?”“他暂时不方便,有些事,需要在暗处才好办。他说若有机会,他会亲自告诉你。”“好。”钱世新也不客气,“既如此,你将我能用上的人告诉我。我先对付安若晨,然后是姚昆。”侯宇附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钱世新听罢,愣了一会,有些惊讶。侯宇微笑:“确是如此,不过安若晨对她身边的人也是提防,我们颇有一阵子未能掌握她的心思了。那姑娘确是极狡猾的,如今白大人将她逼到绝处,且看她会交代什么吧。”“从明日起,我便会每日派人去讨要供述卷案。”钱世新对安若晨会写什么,也是好奇。她今后出门见人事事都得报备,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陆大娘带着两个丫头到马圈,给马夫们量了衣裳尺寸鞋长等,要换季了,该给楼里众仆换备新的衣裳。马夫们很高兴,聊了几句,然后陆大娘似不经意问怎么没看到安姑娘的马。马夫一指校场方向:“那个可不就是安姑娘,正骑马呢。”陆大娘笑道:“那我去找她,有事得她拿主意。”陆大娘领着丫环朝安若晨走去,离得她越近,越是紧张。安若晨先前到她屋里,与她交代了一番。她虽不赞同,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姑娘说得对,那供述绝不能写。不能写,还不能让人拿着这事责怪。可这太冒险了,如若出了差错,可是会赔上性命。陆大娘看着安若晨马上英姿,很是心疼。她咬咬牙,在安若晨拐弯过来时叫了一声:“姑娘。”安若晨闻言转头一看,却是没能把握住平衡,面露了惊吓,一拉马缰,战鼓抬腿嘶叫,安若晨一声尖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似太过紧张,竟抓着缰绳不放,被战鼓拖行了一小段,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静止。陆大娘和丫环们大惊失色,慌忙叫人。校场边巡守的卫兵见状忙奔了过来。那头远远看着她们的马夫们也吓得跳起,朝这边跑来。陆大娘赶到安若晨身边,不敢碰她,眼泪先落了下来。“姑娘。”一旁的丫头叫着,安若晨动也未动。“姑娘。”陆大娘唤她,未听到安若晨的声音,她咬咬牙,招呼了丫环,一起小心翼翼将安若晨翻了过来。安若晨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似没了知觉。额头上有道划痕,脸上也有些细碎的小擦伤,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外伤。这时候卫兵和马夫赶到,陆大娘含泪唤一个丫头快差人去请大夫,又让卫兵快去找板子,将安若晨抬回屋去。她一连声的唤,可是安若晨毫无动静。陆大娘再忍不住,哭出声来,“是我不好,我把姑娘吓着了。”“不怪你,不怪你。”丫头忙安慰,“陆嬷嬷只是叫了声姑娘,姑娘定是有心事,正入神,这才惊着了。”“就是,就是。”马夫也道,“嬷嬷快别自责,方才我们都看到了,是战鼓突然惊蹄,马儿就是这样,有时候也不知怎地突然发起脾气来,姑娘没把好缰绳,这才出意外的。”陆大娘只顾着哭,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丫环和马夫守在一旁,一脸愁容。不一会板子拿来了,众人轻手轻脚将安若晨抬回了屋,搬到床上。安若晨在这个过程里依旧没甚反应,只是搬动时似乎有些疼痛,微微呻吟了一声。陆大娘连声唤她,安若晨却似没听到,没有反应,只皱了皱眉头似在挣扎,而后又晕了过去。陆大娘催着叫大夫,丫头奔走打听火速回报,已经去了再等等。卢正、田庆、古文达等人均被惊动,前后脚赶了过来,陆大娘把人都先赶了出去,自己带着丫头先给安若晨检查检查身上可有大伤。丫头转身去拧热巾子时,安若晨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陆大娘就在眼前,悄声对她说了三个字:“我没事。”陆大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次红了眼眶。她用嘴形询问:“可伤到了何处?”安若晨用视线瞥了瞥自己的左胳膊。她摔下马时用胳膊护着了头,落地里砸到了左胳膊。这时丫环拿着巾子转身过来,陆大娘大叫:“姑娘,姑娘。”安若晨顺势闭上了眼睛。丫环忙问如何,陆大娘抹了抹眼角,称方才似乎见得姑娘睁开了眼睛。丫环给安若晨轻轻擦了擦脸,道:“没醒呢,碰她都没甚反应。”不一会大夫来了,陆大娘出去迎。卢正、田庆等人在屋外已听丫头和卫兵说了事情经过,见陆大娘出来忙问如何,陆大娘只说一直昏迷不醒,接着把门关了。众人在外头继续等,周长史犹豫半晌,道:“白大人说了,姑娘去向、动静都得上报,这个……这个摔了马受伤的事,是不是该派人与大人说一声。”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剐了过来。卢正道:“你急什么?”田庆道:“怎么不惦记着报将军呢?”周长史张了张嘴,颇有些委屈。古文达道:“你等等看大夫如何说的,现在去报也无用,白大人多问几句你答不上,也是讨人嫌。”“好的,好的。”周长史觉得这理由甚好。又等了许久,终等得大夫出来。大夫对着众人询问的眼神直摇头:“胳膊摔着了,但多严重不好说,都有擦伤,稍晚些该肿起来了。安姑娘昏迷不醒,也没法问她,只我摸着似有骨裂,先开药,上夹板子稳定勿动养着。身上摔淤的地方擦擦药过一阵就好。这些都是小事,如今就担心她摔着脑子,若是久久不醒,便是要糟。”陆大娘道:“我会盯着状况的,全照大夫嘱咐的办。若姑娘睁眼了,便与大夫说。”大夫点点头:“先抓药吧。今日先将药喂了,看她能不能喝下。我明早再来。”众人又围着问了几句,大夫一一答了,这才告辞离去。陆大娘赶忙张罗人抓药送大夫等一通忙,古文达对周长史道:“这样吧,你先等到明日,看看姑娘今夜里的状况如何,醒没醒,大夫再来看过,病情轻重有个结论,你再报白大人吧。”卢正、田庆一头:“对。”陆大娘回头瞪过来:“谁要报白大人?”周长史一句话堵在胸口,大家这眼神,他又不是叛徒!这报事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自然不忧心。到时白大人怪罪下来,可不头一个问罪的就是他嘛。没人去报,但白英不久后还是知道了。原因是夜里他派了一个传令兵过来嘱咐,说是请安姑娘尽速将入紫云楼后的得到的指令受到的安排,还有办的事联络的人都写一写,白大人等着要向梁大人报事的。那传令兵道:“大人让我问,如今写了多少了,写多少拿走多少。”周长史心想,催得这般急,是防着串供还是怎地?他再拖延不得,只得相告安姑娘下午骑马摔着了,至今未醒。于是白英带着钱世新过来了。众人又再聚到安若晨的院子里,陪着白英探病。这摔得时机太好,白英自然有疑心。叫来了相关人等仔细一问,将大夫也盘问了一番,完全找不到疑点。甚至安若晨正准备写供述的架势都摆好了,文房四宝还摆在桌上未动。陆大娘推测,也许经得事太多,姑娘要在脑子里理一理,这才是骑马放松放松。也因此走了神,被叫唤声吓到。陆大娘这话竟然还有物证相佐证,安若晨给龙大写的信还摆在桌上,众人因为先前忙碌未留意,如今给白英一解释,说到桌上的笔墨纸砚时看到了。白英可不客气,只当那纸是写好的供述,拿过来一看,却是写给龙大的信。信里附合龙大对白英的夸赞,还说一定好好将事情交代清楚让白大人安心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