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无言以对。“后来姑娘似睡着了,将军又来了一回。他不让我揭被子,他说闷死了自然就醒了,不用管她。”安若晨:“……”将军真是位体恤人的好汉子。安若晨坐了好一会,理了理思路,犹豫这会要不要去跟龙大报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也问问今日这事的结果。时间有点晚,将军睡了吧?可是今日见面都没来得及看清,话都没说上几句,她真想见他啊。安若晨挣扎着,终于决定到将军院子那儿瞧一瞧。到了那儿,院门的卫兵摆了摆手让她进去了,这表示将军没睡。安若晨有些高兴。刚进去正遇着长史李明宇从龙大的屋里出来,应该也是连夜赶着来报事的。安若晨听得李明宇站在门口还在说:“安管事行事鲁莽,没点规矩,又常将家事带到衙府里纠结,这里又不是家府后院,被兵士们看着,得做何感想。军令外泄,也系军纪不严,被人钻了空子。”言下之意是她败坏军纪?安若晨赶紧往屋墙角落躲,人家在告她的小状呢,撞见了多尴尬。只是躲起来了,后头的话就听不到。也不知将军是怎么答的。安若晨心里打了退堂鼓,觉得现在真不是来跟将军议事的好时机。等了一会,长史李明宇走了,安若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叹了好几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去敲龙大的门。龙大应了声,安若晨推门进去,还未开口,龙大就道:“我还在想你是否打算回去重睡一觉之后再来。”原来将军知道她来了呀。安若晨涨红了脸:“这不是看将军有事忙,在考虑要不要打扰。”“那最后为何又决定打扰了?”安若晨抿抿嘴:“卫兵都看到我来了,我若连门都没进就跑了,被将军知道,还以为我真是来窥探军机的坏人,那可如何是好。”“嗯。”龙大用鼻腔发音,撇眉头看她,“这是耍起性子来了?偷听旁人说话还理直气壮呢。”安若晨咬咬唇,不敢驳嘴,心里却是想着自己可没偷听,光明正大地来的。龙大又道:“看你活蹦乱跳的,该是未曾摔伤。”“我没活蹦乱跳啊,我是端庄地用走的。”这个安若晨觉得该辩驳一下。龙大笑起来。他一笑,安若晨又觉得屋里花开、暖风拂面了。赶紧端庄地轻咳了咳,说正事要紧。“将军,今日那些人如何了?娄志抓到了吗?赵佳华没事吧?齐征受伤了吗?刘则死了吗?闵公子呢,抓着了吗?”龙大指了指椅子,待她坐好了,这才开始说。一如安若晨所料,闵公子没有出现。太守姚昆安排潜伏的人手空等了一场。刘则死了,娄志也在拼杀中身亡。赵佳华中了毒,已经请大夫看过,她说有话要对安若晨说,希望能见安若晨一面。齐征没事,只是听得兵士们喊龙将军便当场抱着龙大的大腿高呼有要事禀报。龙大问他何事,他呆愣呆愣,似乎反应过来不用报了,但既已开口,还是说了城中有细作。龙大就回他道:“知道了。”安若晨听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将军的大腿当真是好抱的,人人都爱抱啊。“他还说他的养父为了此事被毒杀。可他没有找到证据。”龙大道:“我答应他,验尸查案。”安若晨用力点头。龙大继续往下道,齐征向他禀告了秘道之事以及赌坊平日的勾当。赵佳华说她察觉刘则行为诡异于是与他起了冲突才有了之前的那些事,她还说了刘则被杀的经过。刘府的家仆丫环报告了东家今日的嘱咐和安排,赌坊的打手护院招供了娄志的计划和吩咐。太守姚昆也仔细说了安若晨向他请求派官差拘捕嫌犯的经过。安若晨越听脸越垮,委屈想藏都藏不住。“怎么?”龙大挑眉头看她。安若晨支吾半天,“要是,要是我没摔过去就好了。”那这些她都可以禀告啊,她明明都推断得七七八八,也不是想邀功,就是明明有这么多话可以与将军说的,最后却变成了自己要从将军这儿知道消息。将军说话又简洁,三言两语就说完了。龙大脸板板。安若晨没注意龙大神情,手指挠着桌面懊恼:“那些打手护院没甚大本事,将军以一敌百都不成问题。我其实不用先走。”龙大脸色更难看了。那是怪我咯?安若晨低着脑袋,仍没察觉,还在小声唠叨:“齐征和赵佳华也未曾逃,不也平安无事吗?我其实也能帮上将军的忙的。”下回想射胸膛击退敌人时,她瞄准腿不就行了吗?扎眼睛是有些太残忍血腥了。安若晨想到那个画面还觉有些恶心,脸不禁皱成一团。“安管事。”龙大终于没忍住。“啊?”安若晨抬头,小埋怨还挂在脸上。“身为将军衙府的管事,居然不会骑马!你像话吗?!”安若晨张大了嘴,傻了。现在说到哪里了?骑马?!怪我咯?安若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将军不高兴。不高兴的表情有点微妙。嗯,可能也许还有点不自在?将军在不自在什么?安若晨认真端详着龙大的脸。“明日起,你给我好好学骑马!”龙大极严肃。“啊?”说翻脸就翻脸哦。“现在晚了,回去睡觉。”“啊?”不是聊得还挺好的吗?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呢!安若晨错愕地被赶出去了。龙大没用踹的,但那种挥手很嫌弃“你赶紧走吧”的架式,让安若晨比被踹一脚还受伤。夜空朗朗,星光闪烁,情绪有点小糟糕。安若晨叹气,这一定是睡得太多的缘故。安若晨背着手围着龙大的院子溜达,看见有将官过来,很快进院子去了。看来将军颇忙碌,也许大家连夜审着刘府和赌坊的人呢。安若晨想了想,往西院厢房而去。赵佳华被安置在厢房里,门外有卫兵把守。安若晨向卫兵询问了状况,屋内赵佳华竟醒着,听得她的声音忙唤她。安若晨进去了。赵佳华仍是副虚弱模样,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似强打着精神。“我一直在等你来。”赵佳华道。“不知你情况如何,怕你来时我睡着,错过了。”“有何事?”赵佳华转头看了眼门口,门关着,屋里只有她与安若晨。她转回头来,压低声音道:“我女儿,别告诉任何人。”“我没说。”安若晨替她掖了掖被子。“我也没有这般神通广大,并不知道她在哪儿。”赵佳华笑了笑:“我想告诉你她在哪儿。毕竟我恐怕短期内都无法远行。刘则死了,我想她能回到我身边。”“你想让我去接她?”赵佳华问:“可以吗?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人。”安若晨笑起来:“我可记得当初你说不相信我。”“对。当初你也不会信我。”赵佳华道:“我与苹儿和陈婆子说好了,若我一个月内没有去,让她们再换一个地方。若有人找她们,除了你,谁也不要信。我当初的打算是,报了官,把他们引得在城里找,拖延两日,让她们有时间跑得远些。等她们安全了,我再把事情全部告诉你,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你会找刘则说什么,那时候我已经走了。”“可惜你当天就被囚禁了吗?”“是的。情况比我想得糟糕。”“你女儿有危险,与细作有关吗?闵公子要用她要挟你们夫妇,而刘老板打算屈从?”刚才龙大并未提及这部分,想来赵佳华并没有透露。“不是。”赵佳华抿紧嘴,只道:“与细作无关。恕我不能说更多,这只是家务事。刘则既是死了,我暂时便不打算离开中兰城。在我改主意之前,我女儿还得在这里生活。”她顿了顿,似有些伤感:“说起来,除了中兰,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了。”安若晨明白了,点点头,没追问。“对不起,若我有有用的线索,一定告诉你。”赵佳华见她沉默,忙解释。“可惜我所知不多,帮不上太大的忙。从前我真的不知道相公做着那些勾当。后来也是从徐媒婆那儿晓得我有位故人死在了他们的手里。徐媒婆向我承认了这事,但她并没有说细作。是她死后,我特别留心了,才发现异常。我看到刘则书房里有好些铃铛,但他并不在家里挂。然后我偶然在酒楼窗户看到了铃铛,每次铃铛出现,他就开始忙碌。我也曾想找出那个挂铃铛的人,但是没有发现。然后我察觉我女儿有危险,所以才计划了后面那些事。”赵佳华把自己是怎么选中了安若晨,怎么安排计划都说了。“我想就算我死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会放过他。你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是不是?”“是。”安若晨点头,加重了语气。“是。”“其实走到这步,我却不知道该不该恨他。原先我是觉得,我仗着他的喜爱,一定能报仇的。”赵佳华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眨回去。“如今该算是报了仇吧,我却未曾欢喜。”安若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报的什么仇也不好问。刘则是极喜爱赵佳华的,这个毋庸置疑,但赵佳华对刘则是何感情,安若晨不知道,她猜也许赵佳华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