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笑了笑,心里对安若晨颇有些赞许。“你挑出这些人,只是你认为有可能的,那你可有确定的人选?”“有的。”安若晨抽出一份,推至谢刚面前。“招福酒楼的老板娘,赵佳华。”谢刚低头看了看那卷宗,目光闪了闪,笑问:“为何?”“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推断。只是将军从前给过提示。”“龙将军?提示过你?”谢刚觉得有必要跟将军大人聊一聊了,一边嘱咐他好好教导考验安若晨,一边自己偷偷放水指点,这可不行。安若晨点头:“誓众大会后,太守大人因为谢金一案曾经传唤我至衙门问案。我出来经过招福酒楼时,龙将军和宗将军在那酒楼里。宗将军将我家管事安平支开,我得以见着了龙将军。我原只是以为龙将军随便挑了那处地方见面,但我看完这些卷宗后,发现这酒楼的老板娘也是徐媒婆给说的亲。龙将军说过,若我离开了中兰城,他会安排消息给细作,让细作以为我被将军藏在了城外某处,以此诱细作上勾。我猜,将军需要传递消息,还要让细作觉得可信,那定是要故做隐蔽却又不小心遭了泄露。在我失踪之前,曾经偷偷见过龙将军,这事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消息便显得真了。”“……”谢刚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跟将军也不必聊了。“招福酒楼离郡府衙门不远,布置得雅致气派,菜品一流,且有许多雅室,是谈事的好地方。定会有不少官员出入。招福酒楼的后街,便是聚宝赌坊。徐媒婆的卷宗里写着,她是聚宝赌坊的常客。如此说来,她若想掩人耳目悄悄出入招福酒楼也不是难事。再加上将军特意在那酒楼见我,我以此推断,这招福酒楼的嫌疑是比别处都大些。”安若晨说着看了看谢刚:“我想请教大人,单从资料和行事地点来看,赵佳华与别的姑娘差别不大,可大人们是如何锁定她的?将军选了招福酒楼,为何?”谢刚挠挠鼻子,清了清嗓子。因为赵佳华的身份被修改掩饰过,徐媒婆为她说亲之时,向招福酒楼的刘老板说了谎,为赵佳华编了个新身份。这份资料龙大嘱咐他抽了出来。所以在安若晨看来,赵佳华才与别的姑娘没甚大差别。但这时候承认这一点颇有些被揭穿的尴尬啊。龙大刚刚从四夏江巡察回来,听到谢刚所述只是一笑,问:“她的伤势可好些?”“魏大夫说康复得很不错,喝药换药都很配合,从不喊疼。是个坚强的姑娘。估计好好休养大半月便能痊愈。只是她身上的疤痕重,怕是日后也无法完全消除。他说安姑娘自己似是不在意,没问他这事,他也就没特别提,怕惹她伤心。”龙大又问:“她这几日除了看卷宗,还有何事吗?”“安姑娘挂心她四妹。她说她四妹是个机灵的,虽然经得事少,但有主意,若至南城门的路途中有何意外,怎么都该留下些线索。可安府也好,衙门也好,加上我们军方探查,都未能找到任何线索。当日沿途没人见到劫案,未见落单小姑娘挣扎叫喊。如今已过去七日,也未有人发现尸首报官。安姑娘疑心她四妹确是被细作所劫。毕竟徐媒婆死后,谢先生确有意图向她下手。也许对方一直观察监视着安府,见到她四妹逃家便将其劫走,绑做人质留个后手。”龙大摇头:“这不像那谢先生的行事作派。绑个活口还得养着,且变数极大。他不会冒这般的风险。重要的是,安若芳逃家之时,她们姐妹是即将嫁入钱府的,谢先生可不会未卜先知安若晨能入紫云楼来,除非……”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除非他们真的想让安若晨替他们刺探福安县的消息?”“除非他们绑到了安若芳之后,将计就计,用安若芳威胁安若晨,并协助她逃家,让她半夜到衙门击鼓报官,混进郡府或是紫云楼,刺探比福安县更有价值的消息。”“……”谢刚愣了一愣,有些惊讶,“难道将军并不信任安姑娘?”“你觉得她有多可信?”龙大反问。谢刚噎了一噎。安若晨眼神清澈,态度诚恳,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且对妹妹情深义重。但被龙大这么一问,他又有些犹豫起来。安若晨表现得太聪明了,在衙门时那一番番话把太守大人都唬住。且她伤成那样,独自成功出逃的机会确实渺茫,可她竟然做到了。谢刚皱了皱眉头。若是安若芳早已被绑架,安若晨早已被细作控制,那她这一步步棋走到如今,便是有人相助指点。她在太守大人面前戏演得好,自然也能在他们面前演得好。无论如何,她如今确是极自然地成功打入了紫云楼内,进入了他们追捕细作的最核心队伍里。她甚至把可疑的人都挑出来了,还特意提到了他们已然布局欲对付的赵佳华,如若他们将布局计划详细告之她……龙大看着谢刚的表情,道:“所以你有没有教她,莫要太张扬,聪明劲儿该藏的时候藏着点。否则容易适得其反,惹人猜疑。”谢刚这才听明白了,敢情刚才大将军来了个离间计,而他差点中招。谢刚自省中,道:“未曾教导她这个,安姑娘从前养在深闺,不明白的事太多。我今日只讲到细作惯用手段和上下线的接头套路。”龙大点点头:“如此,我去指点她一二好了。也不能教你累着。”谢刚很努力才克制住脸上表情,这听着怎么这么像找个借口去会姑娘啊。将军,这里你最大,想见谁便见谁,找什么借口啊?!谢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将军不如明日再去。安姑娘今日挺忙。”龙大一愣,微眯眼看他。他去见安若晨还得排队是吧?是这意思吗?谢刚愉快地说:“宗将军日日探望安姑娘,这会子应该就在她那儿呢。”龙大扬了扬眉。阿嚏!宗泽清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日天气还不错啊,他也未曾觉得冷,这喷嚏打得。他揉了揉鼻子,领着安若晨继续往前院的会客小厅去。这几日安之甫都不在,他找不到由头进安府拜访,且安府紧闭大门,严禁下人外出,看门房的脸色听其言谈,整个府里风声鹤唳,人人谨言慎行,说话都小声了些。宗泽清回来与安若晨说了,安若晨想了想,便又求宗泽清替她请陆大娘。陆大娘日日送菜,倒是有机会进得安府与老奶娘说上几句话的。这事对宗泽清来说很好办。现在陆大娘便在小厅里等着。宗泽清陪着安若晨过去,看着安若晨拄着拐走路稳当了许多,面色也好些了。不由多问了几句她的伤情,正说着话,忽听得有人轻咳,宗泽清一看,是谢刚与龙大。“将军回来了?”宗泽清忙招呼。安若晨弯腰施礼:“见过将军。”龙大挑了挑眉:“安姑娘挺忙的呀。”“还好还好,我正带安姑娘去见陆大娘。”宗泽清热情地帮安若晨应话,还把请陆大娘来的缘由说了说,然后问:“将军可有事吩咐?”“无事。”龙大答。“那我们走了。”宗泽清言罢看了看谢刚:“兄弟,你眼睛怎么了?”“无事。”谢刚对他微笑。嗯,无事便好。宗泽清领着安若晨走了。龙大若无其事也往前院方向去,还能一路与谢刚商讨南秦布兵情况意图及细作的计策。到了前院会客小厅,安若晨与陆大娘单独说话,宗泽清不好意思在旁边偷听,遂到屋外溜达。这一溜达有些懵,怎地将军与谢刚也在溜达。宗泽清蹭蹭蹭过去了。“将军。”“嗯。”“闲着?”宗泽清微笑着自带一脸阳光。谢刚一阵狂咳。屋子里,安若晨与陆大娘寒喧问候了数句,然后说自己需留在紫云楼一段时日,与钱府的婚约已然取消。她如今过得不错,于安府内无别的牵挂,只有老奶娘让她放心不下。她想请陆大娘帮她悄悄给老奶娘捎个话。说她一切都好,请奶娘不必再挂心她,就按从前的计划,拿着母亲给她的养老钱,回老家去。安若晨与陆大娘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推向陆大娘。“如今爹爹记恨着我,我不能回去亲自与老奶娘说这些,不然会给她招来麻烦。此事我实在无人可托付,只有拜托大娘了。”陆大娘没有接银子,却是看了看窗外,转头回来轻声问:“除了此事,姑娘可还有别的需要我帮忙?”安若晨忙道:“大娘放心,只此事而已。只需告诉老奶娘你亲眼见过我,我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劝她寻个机会离了安府。”陆大娘点了点头,却仍未拿那银子。她道:“姑娘夜半拖着一身的伤到衙门击鼓报官之事,我听说了。安府里大家讳莫如深,但总有些人管不住嘴。衙门里也有些消息传出来,坊间各种流言……”安若晨忙道:“大娘,我不会拖累大娘,给大娘再惹什么祸端,只是求大娘向我奶娘传句话,让她莫为我担心。”陆大娘不理安若晨的话,径自往下说:“我听说姑娘逃时颇狼狈,逃之前一直被锁在屋子里,因着四姑娘失踪之事,姑娘屋子被搜了个彻底,首饰之类的都被拿走,更别提留下什么财物。如今听姑娘这么一说,就连姑娘最亲近的老奶娘都不知姑娘出逃计划,那姑娘的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