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我跟她说清楚吧。他想,但马上又否定。如果能说清楚他早就说清楚了。如果她是路人甲,他一定立刻找到这个女孩子当面质问清楚,甚至不用质问什么,他也许不会报复她,至少不会心疼也不会疑惑。不幸的是,她不是路人甲,她是洛枳,在他收到那条短信之前,他已经在后海吱呀呀的三轮车里红着脸认真地对她承诺,要努力成为跟她心有灵犀的那个人。这件死无对证的事情,他不知道该信谁。就像小时候他爸爸和他妈妈指着对方大声地训斥咒骂,他不知道是谁更义正言辞一些,所以光着脚穿着睡衣站在清晨冰凉的地板上,不置一词,任他们把东西摔了一地。花瓶的碎片溅到小腿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他回到房间才发现血像弯曲的小溪一样汇入地板。那时候他可以关上门把他们的是非纷扰关在外面。而这次,他必须做那个审判者。洛枳有那样清凉的一双眼睛,他总是觉得她是无辜的,可是她真的无辜,为什么自己含蓄的试探会让她那么敏感那么愤怒呢?何况,别人没道理要&ldo;诬陷&rdo;她。他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也许真的应该远离她。他原本是这样做的。但是没有成功。他一次次地去招惹她,电话,短信,甚至鬼使神差地跑去车站接她。凡人多做蠢事。第一次在游乐场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之后,他就试着远离她,可她不急不躁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他又一次靠近她。这次,他更是连一步也没走开。他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么多天,他满脑子里只有这一个问题不停盘桓。身边人推推他,他反应过来,全场已经暗下来,只有舞台上有斑斓的灯光,文艺表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他其实早就不用站在这里了,这场新年酒会跟他没什么关系,既不用他筹划也不用他看护,于是他从侧门退出去,走到二楼尽头的窗前看窗外细碎的雪花。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接起,一个好久没有响起的甜美声音出现在耳畔,他一时目光迷茫。&ldo;我是叶展颜。&rdo;浮华看演出,要么精彩纷呈水平高超让人欲罢不能,要么台上的人是你的朋友或敌人而你正等着他们出彩或者出丑,否则没有看的价值。洛枳看的昏昏欲睡,更惨的是因为底下有校长书记等等坐镇,场上的气氛更是虚假官僚,再冷的笑话都有人捧场。身边的江百丽仿佛已经到达波罗密,话都不说一句。洛枳的目光巡边全场,因为灯光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戈壁不在,陈墨涵也不在,……盛淮南也不在。她悄悄戴上耳机,用头发掩埋好,开始听从网上下载的《寒蝉鸣泣之时》的篇末独白。其实耳机里面的女人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只是那种感觉很好,坐在暗处,听着清冷的音乐和清冷的女生独白,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也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隔绝开。又是一年了。她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百丽推了推她,灯光已经大亮,同学们纷纷站起来朝长桌子上的自助走过去,圆桌上面的领导也纷纷动筷子吃东西。洛枳以为百丽会跟她讲话,于是手伸到口袋里面把独白暂停,结果百丽只是说,我去洗手间,你自己转转吧,一会儿我回来找你。她又按了开始键,开大音量,站起身揉揉发麻的屁股,快步走到餐桌旁。谁也没有她吃的尽兴。免费的食物有好多是用来凑数的,但是也有味道不错的。身边的很多华服美女都不敢吃的太快,更何况总有精神抖擞的人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走到旁边寒暄,都没话说了还是不肯走,洛枳同情地看着身边的一个一边跟师兄微笑闲聊一边小心翼翼地想把红烧鸡翅吃得优雅得体的可怜小女生,非常庆幸于自己谁也不认识。没人注意到她,没人打扰她,也听不清楚周围的谈话声,她吃得不慌不忙悠闲自如。打了一杯柠檬茶,她往盘子里面放了八九块点心,决定回到座位上面去慢慢享用最后的甜点。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人,洛枳小心地扶住盘子,柠檬茶洒了一点在地毯上,不严重。她确定点心都安然无恙之后,站稳,也不看眼前的是谁,说了一句实在对不起就打算绕过对方往坐席区走。&ldo;你吃的真是认真。&rdo;她隐隐约约听见对方说了什么,但是耳机声音太大她听不清,何况现在腾不出手来摘下耳机,只能抬起头痴呆一样地望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