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朱成祯也在。
承熙帝看着走进大殿的儿子,还有他身旁的女人,目光复杂,及至两人上前行礼,他道了一声“平身”,问了几句今日龙舟宴之事,竟是难得的看向崔月婉,道:“崔良媛,你入东宫已近十日,可还适应?”
崔月婉僵硬地抬头,其实自从先前在宫外听到郑愈的那一番话之后,她的神魂就已经像是被打出了体外,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自己僵硬的双腿跟着行入这大殿的。
她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便察觉到一旁淮王射在自己身上满是压迫的目光,她只觉得疲倦至极,心底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被压断了。
她知道,她只能完全依照这个人的吩咐去行事了,如此才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机。
否则,难道她要真的等着被囚禁冷宫至死吗?
她冲着承熙帝“扑通”一声跪下,满面泪水道:“陛下,求陛下开恩,能否允臣女出宫。
臣女入东宫,根本不为太子殿下所喜,太子殿下说了,他心中唯有兰良娣一人,这一世都不会再要其他人,哪怕是兰良娣再不能生育他也不会。
他纳臣女入宫,不过也只是为了暂时敷衍陛下,减少众臣对兰良娣的敌意和非议,待过了这段时间,她便会将臣女打入冷宫……陛下,求陛下看在吾父也曾是为国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多年的良将忠臣,而臣女是吾父唯一遗孤的份上,给臣女一条生路。
臣女愿青灯古佛,为陛下,为大周百姓和将士祈福。”
说完这些,她已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殿之上众人面色各异,一片静寂,只剩下了崔月婉的抽泣之声。
承熙帝扫了一眼趴在地上惊恐到瑟瑟发抖的女人,再抬头看郑愈波澜不惊的神情,目光愈加的复杂。
他当然看得出来,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的人,但她的惊恐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
能把一个女人逼到这种程度,容许她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这个儿子,是肆无忌惮到了何种地步?
这是在对自己的挑衅吗?
承熙帝定定地看着郑愈看了许久,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吞了回去,他转头看向垂首静立在一旁的钟铨,道:“下去,把诏书拿给他吧。”
钟铨躬身道:“是,陛下。”
然后走下了台阶,行至郑愈面前,再躬身双手向着郑愈递过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唤了一声“殿下”。
郑愈的目光看在那卷卷轴之上,但却并未伸手去接,然后他就听到龙榻上承熙帝苍老的声音道:“阿愈,太医前几日告诉朕,有人在朕的寝宫下了绮罗香和温腥草之毒,朕的身体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是朕的退位诏书,你接下吧。
明日之后,朕便传位于你,朕会搬去北郊行宫,调养身体,所有政事,都将交于你,再不过问。”
“父皇!”
淮王朱成祯失声叫道。
他安排了所有一切,不是让他父皇传位给郑愈的!
为什么会这样?
“父皇,您如何会中毒?
何人竟敢在父皇您的寝宫下毒?”
朱成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忙又加了这两句,好像他的震惊和意外只是因为承熙帝的中毒一般。
不过不仅是朱成祯,就是连郑愈也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他是人,也并不是神,他可以算到很多事情,也察觉到皇帝最近有些不对,但却也并不知道他中毒一事。
绮罗香和温腥草,北疆之毒吗?
承熙帝听到朱成祯的惊叫转头扫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失望又厌恶,然后又极快地转了回来,冰冷道:“此事再议吧。”
他再次看向郑愈,道,“阿愈,接下诏书,以后你便是我大周的君主。”
“阿愈,你能够应下父皇,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大周皇帝的责任,你的所有行事都能以大周的江山为重,为了大周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可以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