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帮你啊。”花花蜷坐在沈醉头冠里,皱着眉道,她神识过人,不需要用眼去看,一扫就能看破一切虚妄,她哼了一声,道,“要不是我,刚刚你们剑阵就被破了。”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你可藏好了,千万别掉下来了。”沈醉也皱着眉,眼中却有笑意。
“别废话,前两步,申位直刺。”
云无觅和明怀幽激战正酣,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举手投足间已经能够利用存在于天地间的“道”,谁的道更强便更有可能获胜。明怀幽虽然体内修为并不如前,但那是真元储量,他的道并没有减弱半分。且云无觅不能够从道修中得到助力,但是明怀幽却可以从战场上吸收陨落之人的魔气,也暂时跟云无觅战了个势均力敌。
这世间修为越高者,往往比斗时间也越长,但是在最后双方真元都消耗殆尽时,决定胜负的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明怀幽在和云无觅拼剑,他手中的那把剑剑身漆黑,上面有魔气缭绕,与当初云无觅用魔气凝出的剑别无二致。明怀幽擅长的是“术”,而不是“兵”,此刻显然是已经被逼迫到了窘迫境地,才会被迫与云无觅短兵相接。他们为避免战斗波及己方弟子,皆身在高空,此刻挨得极近,明怀幽可以清晰看见云无觅眸中血色,他持剑的手已在颤抖,咬了牙,向云无觅问道:“你疯了吗?”
云无觅只沉默地看着他,他一向是不认为自己和敌人有什么话可说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因为这些人,终究都是要死的。
明怀幽眼看着和自己对峙的那把灵剑上缓慢沁出流墨一般的魔气,覆盖住剑上灵光,之后剑芒大盛,他手中长剑陡然散作碎片,胸口猛遭重击,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向下坠去。
云无觅站在原处,将手中灵剑向明怀幽掷去。那道剑光眨眼间已经追上下落的明怀幽,插入他心口,带着他继续向下急速坠去,所过之处剑芒残留,空间被划出黑色裂痕,剑身已坠下近百尺,空气中才迟迟传来呼啸声。
明怀幽坠落只在短短几瞬之间,却好像被拉得极漫长,他盯着云无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瞳孔缩紧,五指紧紧握住剑锋,顾不得自己掌心被割得鲜血直流,额头上青筋贲起,想要将这把剑强行从自己心口拔出。因为比起流失的鲜血,从自己伤口处源源不断向灵剑中涌去的魔气,更让他感受到力量消逝的恐惧。
没有人看得见,云无觅眸中血色由明亮转为暗色,渐渐凝成浓墨一般的黑色。
明怀幽砸到了战场之中,灵剑将他钉入深坑,激起的烟尘遮蔽了仓惶退开的人们视野。他受到这股力的冲击,再次吐出了一口血,双手都已经握住剑锋,却仍然拔不出这把剑。且这把剑从最开始只没入他身体中三寸,此刻剑身已经十之八九都没入他身体之中,留在外面的只有被他握住的部分,和剑柄。
他看向天空的眼眸中眸光渐渐黯淡,直到云无觅站在了他身侧,俯下身握住了剑柄,将这把剑从明怀幽的体内拔出。
仍然有浅淡的魔气迅速从明怀幽伤口处涌出,开始愈合他的伤口,减缓他的流血,只是因为魔气浓度远不如前,如今这种程度的伤,也能要了明怀幽这一次的命了。他眸中映出人影,其实此刻已经看不清面目,却还是一笑,认出了是云无觅,他嘴角都是鲜血,却仍然要强撑着对云无觅道:“我等着你来到魔域的那一天。”
云无觅看了他一眼,终于用自己仅剩的怜悯回了他一句,道:“我早就去过了。”
明怀幽是认为云无觅已经入了魔,迟早有一天回去往魔域,成为他新的子民,而云无觅说他早已去过了,一次大败明怀幽,带走了一半无尽海,另一次则斩去了不知多少高阶魔将,全身而退。这两次经历对明怀幽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是他身为天下间魔气本源,并不会将胜负的眼光放在一时之上,所以并没有被云无觅激怒,只再次一笑,之后眸中神光彻底黯淡,他的身躯化作细碎云烟,眨眼便消失于天地间,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
云无觅直起身来,看向临城方向,北帝的幻术是有范围的,此刻已经有一棵树影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伫立在战场之上,是这被法术轰成荒原,鲜血染红土地的战场上唯一的苍翠颜色,透露出浓郁生机。
北帝曾经给自己养的龙鲤下过禁制,让对方无法生出灵智,这棵建木也是同样,不会生出灵智。
只是,一棵建木想要长成成株,光凭如今吸收到的灵气与魔气是还不够的,他还需要更能满足它的养分。他握紧了自己手上的剑,开始向建木所在的方向飞去。
阆仙正站在这棵建木的树枝上,花花被他留在了后方,所以此刻他孤身一人。他将手掌按在了建木的树身上,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悸动。这棵建木与他同根而生,原本是他身上的一枝,即使没有灵智,也仍然会本能地亲近他,所以在战场上无人可靠近它的时候,阆仙已经未受任何阻碍地站在了他的树枝上。
“我应当助你一次。”阆仙低语道,收回了手,跃下树枝,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脉,并且阻止了体内的灵气自动愈合伤口,一时伤口如泉眼,血液汩汩涌出,顺着手腕流入他身下的土地,流入这棵建木的根系。他面色渐渐苍白,但是建木却长得越发快了。直到阆仙感到晕眩,被人强硬握住了手腕,止住了伤口。他才恍然睁开眼,竟不知何时自己晕了过去,看见了紧皱着眉的云无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