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重情,她依旧不够狠!虽然仁爱两个字永远被天子标榜在节危言耸听见徐莹一身素服地跪在青石地上,崔夙没来由地心中着恼。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皇宫大内出入无人之地,倘若不是她知道徐莹并非武林高手,简直要以为她有飞天遁地之能!相比田菁,她一直都不喜欢徐莹,一来是因为她太冷酷,脸上终年没有任何笑容,二来则是因为徐莹似乎从来不在乎外物,不论是杀人还是其他始终不动声色,仅仅是她亲眼见其处死张皇后的那一次,就深深为之心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步上前道:“徐尚宫,你终于肯出来了!我几乎把整个禁宫都搜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你,想不到你今日居然自投罗网。”徐莹依旧用那双漠然的眸子看着崔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如果我是公主,现在就立刻下令处决了我,也好免去所有后患。”崔夙闻言大愕,她万万没有料到,徐莹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须知她如今手掌卫戍大权,而在太后尚卧病在床期间,慈寿宫上下更是全都唯她马首是瞻。倘若她真的下令将此事瞒过去,太后未必就会知道这一遭。“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她迫前一步,厉声喝道,“就凭你用药迷昏了太后,我就可以将你格杀当场,你信不信?”“你……”崔夙这一次真的气急败坏了,正想要唤人来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太后一次次在耳边叮咛的嘱咐。身为上位者,最高的境界就是忍常人之不能忍。一旦事事随心所欲,那么将来必定会遭到反噬现如今徐莹分明是在挑起她地怒火。她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怕就上了她地当了。她竭力平复了一下心头怒火,然后把口中浊气逐渐吐了出来。这才沉声道:“你是慈寿宫的女官,我没有权力处置你。一切都要看太后地裁断。只是你究竟有什么罪,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但徐莹那素服下的漠然脸孔,却刻在脑中无法褪去。听了崔夙的禀告,太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反而是微微笑了起来:“她果然回来了,哀家就知道她还会回来。夙儿,你传令下去不许妄议此事,然后把她带进来。有些事情,哀家还得和她说说,更有话对你说。”一听到太后说有事要告诉自己,崔夙顿感心中激动,连忙应声而去。召集慈寿宫所有宫女太监吩咐过后,众人全都是唯唯诺诺。哪敢有半个不字。现如今宫闱出入比以往严密了很多,就是往日最有头脸的大太监也难以踏出宫门一步,更不要说传递消息了。一番布置之后。崔夙方才出去将徐莹带了进来,目光却落在了她几乎乌紫的嘴唇上。十二月地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穿着厚厚的皮袄和披风站在外面还觉得冷。更何况徐莹这一身?见其被地龙的热气冲得一哆嗦,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向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宫女吩咐道:“去做一碗姜汤,再吩咐人取一件衣服来!”姜汤要现做,但衣服却很快拿了过来。当那件昔日旧衣盖在肩头的时候,徐莹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来到最深处的暖阁,崔夙便命在门口伺候地四个宫女看好门,又默立了片刻,直到素缳匆匆赶到,她才点点头把徐莹带了进去。此时,素缳也跟在了后面。半倚在床上的太后瞧见一身素服的徐莹走进房间,脸色倏然一变,再看到素缳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不由斜睨了崔夙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口阻拦。直到徐莹跪下行礼,而素缳退到了一边,她便由着崔夙在床头为她多拿了几个枕头垫高了身子,这才悠悠开口说话。“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不用说,这些天你还是在宫里。”“奴婢自知有罪,原本只求一死,但现在却改了主意。”听到这两句对答,崔夙眉头一挑,不禁多看了徐莹两眼。既然说什么不想死,刚刚还一个劲地撩拨她杀人,这徐莹地心思简直是太深沉了。也只有太后这样的人方才能够驾驭,换作是她,只怕没两下就一时气急把人给赶出去了。“哀家就知道你会改主意地!”太后仰天一叹,随后用手在最下面地枕头下掏了一阵,最后才掏出了一个布卷,颤抖着打开之后,可不是徐莹随身携带的银针?“你既然用它救下了哀家,之前地事情自然可以一笔勾销。哀家只想问你,那些安排原本就是天衣无缝,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运儿是哀家的儿子,他心怀不轨哀家也知道,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哀家原本就不是冲着他的!你应当知道,倘若连这唯一一个儿子也废了,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徐莹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宫女,倘若不是太后简拔,只怕早就湮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为太后谋划,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没有懈怠,太后您却懈怠了!”崔夙一直凝神屏息地听着,却不防徐莹突然指斥太后,顿时吓了一大跳。她才想开口喝止,忽然看见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惘然,似乎有勃然大怒的征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下去。“哀家只是不想三个儿子都不得善终,横竖哀家已经老了,皇帝迟早要亲政,他应当也会善待夙儿,这样的话,哀家纵使一朝撒手去了,也没有多少好遗憾的。谁知道,你居然这么自作主张,用圈套把皇帝套了进来!”太后越说越怒,最后干脆捶起了床板,“你知不知道,哀家的日子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