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芜舟这一年四十出头,生得高大俊伟,早年便以美男子而著称。由于先帝即位之后重用陈家,陈家在世家录上的排名被提前了许多,因此他这个旁支子弟也获得了一个出身。而他善于阿谀奉承,从族谱上找到一丝关系,硬是认了陈诚安为叔父,往日的礼物更是没有少送。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四年前得授岳州太守之职。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由于摊上了看守新平郡王李明泽的差事,他亦将此看成了最大的机会。可他怎么会知道,明明已经龙游浅水的李明泽居然会那么死硬,宁可出逃也不肯答应娶他的女儿!每每想到这件事,他便恨得牙痒痒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才貌双全,李明泽不过是落魄郡王,自己能够向其示好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哪能容其说一个不字?好在李明泽失踪之后,他知道难脱罪责,打了一招太极之后又用了另外一招,那就是上书请封魏国公为王。这一次的举动得到了魏国公的默许,他本以为必定会落得不少好处,然而,他非但没能够讨太后的好,反而招来了观风使大人。在观风使在岳州停留的那十天中,他几乎是度日如年,最后不得不冒险来到了京城向陈诚安求救。陈芜舟眼下极为不安,眼见得陈诚安亦是脸色铁青地在那里来回走动,他明知道此时问上去必定会惹来对方发怒,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五叔,那范志明该不会搜到这里来吧?”“我怎么知道!”陈诚安狠狠地瞪了陈芜舟一眼,不耐烦地斥道,“若不是你这个时候上京城来,我哪里用得着担心!任凭范志明去搜好了,难道我这府中还会藏匿有反贼?”陈芜舟心下腹谤连连,脸上却依旧赔笑,不敢露出半分端倪。先是李明泽失踪,然后是太后出行遇刺,再接着则是临江王和江东王先后遇刺,要说这事情和陈诚安没什么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而且,他还隐约听说陈府曾经闹过匪盗,照这样看,陈诚安想要全部撇清根本不可能!“范志明此人虽是阉宦,城府却极其深沉,为人喜怒不形于色,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必定是雷霆手段,未必会因为我是太后的弟弟而有所忌惮。”陈诚安长长吁了一口气,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我早让人去假造了府中籍册,到时候你就委屈一下假充奴仆,料想范志明也不会有兴趣一个个查看。若是真的瞒不过去……”发觉陈诚安声音转冷,陈芜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正当他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时候,一句阴恻恻的话终于飘进了他的耳畔。“你的官职就算没指望了,只要我还在,必定不会亏待了你。如今蔓儿已经有了身孕,如果是儿子,那么我陈家日后便有了另一个倚靠。倘若不是,我也还有其他法子。总而言之你记住一句话,陈家眼下除了太后,便都是靠我撑着,若是我倒了,那么,泼天的富贵转眼间就会变成一场空,你明白么?”陈芜舟连声答应,心中深知这就是事实。看太后如今的身子骨,很可能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而陈家的高品官员虽多,毕竟根基还浅,倘若不是有陈诚安这个族长主持大局,将来很可能被人连根拔了。可如若陈淑妃真的能够生下皇子,子以母贵,将来册立太子也不是难事,那样的话,陈家满门富贵便可以保全,他即便丢掉了一个太守的官职,将来得到的回报可能更大。“总而言之,五叔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整个陈家,不都是指望太后和五叔这主心骨么?”听到陈芜舟将自己和太后作为并列,陈诚安的脸上便露出了几许得色。毕竟,好话终究是人人爱听的。正当他想继续嘱咐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心腹仆人突然三两步冲了进来,长跪于地禀报说:“启禀王爷,突然有一队黑衣军士将府中各处出口全都看住了,看那架势,似乎随时有可能进府来!”“范志明终于来了!”陈诚安冷哼一声,当即目视陈芜舟吩咐道:“赶紧到后头去换衣服,到时候自然有人把你领到那些人中间去。收起你那点架子,低眉顺眼混过这一遭,总比丢官去职的好。”君子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陈芜舟自然懂,他能够千方百计钻营到如今的官职,那不值几个钱的自尊心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倘若今次能够蒙混过关,别说装奴才,就是装扮妓女龟奴他亦是甘心情愿。只要事后的遮掩功夫做得好,再将能灭口的灭口了,以后出将入相时,还会有谁敢不长眼睛地提那种往事?见陈芜舟随一个仆人匆匆而去,陈诚安便沉声喝道:“来人,取我的官服来!”即便册封魏王的典礼还未来得及举办,但他如今至少还是一个国公!范志明即便大权在握,亦不过是一个皇家的奴才。在这种人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露怯的!广告时间:高僧空林心无微尘,见海棠而叹“终身误,一字误,误尽天下人”。误过青春、误过爱情、误了成佛、误了升仙、误了江湖,误了天下……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不知不觉地改变自己的命运,走上无法预料结局的人生。一见海棠误终身!《荼糜》,书号159250,敬请支持!网友上传章节变生肘腋比起临江王府的那一遭来,陈府的排场并未低调多少。从范志明身后看去,崔夙只见陈诚安一身国公的正装,心头便不免咯噔一下,悄悄地往下缩了缩脑袋。好在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她眼下完完全全混迹于一群亲卫中间,显得毫不起眼,而不管怎么看,陈诚安都不是那种会去注意区区亲兵的人。虽然面上摆出的架子很大,但是,在范志明毫无挑剔的礼节面前,陈诚安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做出了让步,一口答应了让侍卫亲军司的人搜检陈府,根本没有开出任何条件。在一群亲卫呼啦啦地散开来时,他便和范志明对面而坐,悠闲自得地喝起了茶。接到了范志明眼色的崔夙舒了一口大气,连忙加入到了那些前去搜检的亲兵当中。而由于上司事先吩咐,这些亲兵全都把她当作了主帅的心腹,态度上自然恭敬十分。当她漫无目的地走过好几处地方,跨入一间小院的时候,正在四处查看的好几人便纷纷打了招呼。虽说是搜检,但是这却和抄家大不相同,再加上陈诚安身份特殊,因此排查的重点在于人而不在于其他,一群亲兵也就是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然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院子中低头站立的一排人身上。“冯爷!你看,这是册子。”见旁边的一个亲兵递过来一本簿册,崔夙顿时愣了愣,紧接着的一声冯爷更让她觉得哭笑不得。面对对方的巴结,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翻了几页,正想随便敷衍过去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了几个仆役中的一个中年人。尽管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尽管身上一袭青衣小帽,尽管腰身亦是弯得极低……但是,长年和达官显贵打交道地崔夙很快看出了端倪——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仆人。不动声色地将簿册还给了刚刚那个亲兵。趁其他人盘问的时候,她仔细在一旁打量着那个中年人,经由那熟悉的眉眼以及对方不留意时流露出来地表情,她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轮廓。然而,这种时候却不是什么盘问的时机。但经过刚刚几个亲兵那么一核对,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很寻常很普通地名字——陈安。离开院子的时候,她悄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见其几乎是立马直起了腰,心中登时更加确定了刚才的判断。若是寻常的亲戚或是朋友,陈诚安必定不会玩弄这手移花接木;而若是有什么嫌疑干碍的黑道人士,亦不会留下这样明显地破绽。此人是官员,官品不低,肯定和陈诚安有什么密切的关系。掌握这样一条线索,崔夙自然知道是极其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