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奉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扇倒在地,他方才一字一句地厉声喝道:“不管你是去那里做什么,那些御史是不会去太康院求证的!不知检点这四个字还是轻的,若是人家想要置你于死地,那就是丧心病狂!你家里有娇妻,还有三四个小妾,要是真的看中了谁家女子就堂堂正正迎娶进来,至少,你也得拣拣时候!别忘了,你是魏国公世子,不是你那些不继承爵位的兄弟!”这兄弟两个字甩下去,陈奉嘉顿时不再做声了,脸上说不清是羞惭还是悔恨。父亲当然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只是,由于他的母亲是正室,出身名门,他又从小聪明伶俐,所以自然得父亲偏爱。而他上头还有两个庶出的哥哥,下面还有一个一母所出的弟弟,倘若真的因为此事而失去了世子之位,那么,他在魏国公府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此时,他已经再也顾不上往日的矜持面子,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父亲的双腿。“爹,求求你救救孩儿,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陷害我……”说到这里,他陡地想到了今日下午发生的那一幕,立刻有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爹,我想起来了,下午有一个人闯进了太康院,说是哪家王府的人。我一时气急和他发生了冲突,您看是不是那人有心陷害我?”陈诚安问明了事情经过,不免又为儿子的任性冲动恼火十分,但已经是渐渐相信了这种说辞。沉吟片刻,他便走到门边唤来了一个心腹,低声交待了几句方才又关上了房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八个字以后牢牢记住!”他冷冷看着面前的儿子,厉声吩咐道,“争强斗狠的人有几个好下场?当初临江王和江东王不就是以为自己成了皇帝,就连太后也敢不放在眼里,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结果?你别以为凭借一个陈字就能够在京城横着走,这个京城就是我也不敢恣意妄为,更何况你!以后如果惹了事就想方设法把事情撸平了,如果没有那个能耐,趁早收起你那点臭架子!”“是,孩儿记住了!”陈奉嘉如蒙大赦地连连点头,抬头望了望父亲的脸色,突然又嗫嚅着问道,“爹爹刚刚说孩儿若是有心仪的人,可以迎娶进门……”陈奉嘉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最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吃了这样的亏,自己这个儿子居然还念念不忘一个女人,这哪里有一点像自己?自己虽然比不得太后,但杀伐决断上至少还学到了太后的五成,而陈奉嘉……只怕是连自己的三成也没有学到。后继无人啊!心中感慨了一声之后,他便淡淡地打断了陈奉嘉的话:“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出去吧。这一次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过去,你好好准备一下,说不定太后还得召你诘问。”一听太后还要问话,陈奉嘉最后一点勇气终于也完全丧失了。由于跪的太久,他起身之后不由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得要仆人搀扶,而这一幕看在陈诚安眼中自然更觉心凉。这样的心智,这样的身子骨,这样的不识大体——他是不是栽培错人了?陈家若是让这样的人当了族长,日后岂不是要任人宰割?定了定神之后,他突然高声叫道:“来人!”一个身穿黑衣的随从应声而入,垂手问道:“老爷有何吩咐?”“去太康院,不拘用什么法子把那个十一娘赎出来。事情办好了之后把人送往城外庄子安置,别让嘉儿知道!另外,既要让那个老鸨知道是哪里赎的人,又不能让她张扬出去,分寸你自己掌握。”那随从原本就是个满身消息一碰就动的角色,此时压根没有多问,只是毕恭毕敬地叉手答道:“是,小人一定办妥!”等到屋内又只有他一个人,陈诚安方才露出了一丝狠戾之色。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连那个乞丐也除了,也好死无对证,无奈人已经带回来,再要做手脚已经迟了。至于那个迷得儿子神魂颠倒的女人,他绝对不会让她进陈家门的。ps:庆祝八千分,今天三更,早上中午晚上各一章,字数加一起估计七千多字吧……大家看在我辛勤更新的份上,大大支持一下吧!江湖救急,貌似下头追近了……闻风逃遁日间发生了那样惊人的事,即使神经坚韧如十一娘,心中也不免存下了一个疙瘩。陈奉嘉的脾气她知道,虽然是名门贵公子,但实际上不过一个草包,最是没有主见的人。但是,魏国公陈诚安却不可小觑。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太后的嫡亲弟弟,凭借这个身份,陈诚安走到哪里都有人买面子,不是她得罪得起的。“十一娘!”听到这一声唤,她不由浑身一激灵,这才看到同属十三姝中的叶七娘一掀帘走进房来。只见往日最是豪爽大方的叶七娘行色匆匆,脸上更有一分遮盖不去的怒色,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急急忙忙地嚷嚷道:“十一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这里梳妆打扮?”十一娘心中一跳,不禁诧异地问道:“七姐,出什么事了?看你气急败坏火烧火燎的样子,难不成是有对头打上我们太康院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叶七娘狠狠一跺脚,焦急之色尽显无遗,“刚刚有人来和妈妈商量,说是要给你赎身!现在人还在账房里算银子呢,你要是再不作打算,就这么糊里糊涂当了别人家的人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就犹如当头一棒,瞬间将十一娘打得木了。好在她很快醒悟了过来,连一声谢都来不及说便冲了出去。然而,堪堪奔到楼梯口,她的步子却渐渐慢了下来。这个时候去质问秦媚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一个倚栏卖笑的勾栏女子,难不成还要去和老鸨说什么情义?她是太康院的东家买来的,即便再能赚钱也不过是一棵摇钱树,只要能够换到足够的钱,太康院凭什么会放过一次大买卖?太康院的靠山确实了不得,但是,倘若真是那位主儿准备买下自己,那么又有谁会为了她而去开罪魏国公?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依旧端着平常的笑脸回到了房中。而此时,叶七娘还未离去,见到她进来不觉一呆,随即更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十一妹,你怎么还不去找妈妈分说清楚?你是我们十三个里头最出色的,在京城人面又熟,要赎身也不能这么随便吧?再说了,凭借你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难道还不能自赎自身么?谁知道来买你的是谁,要是贸贸然跟了去,以后说不定就是跳进了火坑里!”叶七娘的这番苦心十一娘自然知道,然而,她更知道,在这太康院中谈什么所谓的自赎自身不过是一句笑话。当初秦媚凡事顺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本钱招揽客人,又确实受一帮豪门公子的青睐。但是,倘若真的遇到了难以抵挡的压力或阻力,秦媚怎么可能放任她自由?她是积攒了体己不假,但只要秦媚一道状纸送往京兆府,这些钱转瞬便会成了来路不正!青楼青楼,哪一座青楼不是女子的火坑!“七姐,我的事情我自会料理,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还想再劝的叶七娘听到这句话,登时眼睛瞪得老大,好半晌才怒道:“罢了,人各有志,就当我刚刚没来过!”言罢她便气冲冲地转身而去,离开的时候还狠狠摔了一把帘子。叶七娘这一走,十一娘便立刻关上了里面那扇房门,从床底下的抽屉中找出了一个包袱,匆匆打开取出一套衣服装扮了起来。这是她辗转托人早就预备下的,再加上又曾经试验过多次,连带化妆和梳头,总共只花了不到一顿饭工夫。等到一番打点完毕,镜子中呈现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位俊俏郎君,和往日千娇百媚的她截然不同。做完这些,她便打开了妆台旁边的暗格,烛光下,里头赫然满是各色珠宝首饰和一些金银,最上面还有一个红绸包裹的小包。她郑而重之的将红绸布包贴身藏好,然后胡乱抓了一把金银放在袖子里,又将其他首饰稍稍整理了一下,摆出似乎没有动过的样子,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