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太太好好地在这住着,你非要把他赶出去,结果怎么着,才半天,人又栽倒了!这一次,还栽了一个大跟头。人直接废了!残了!我这老母亲七十了,往后就让她在这床上躺着?!”
戚远轻轻推开梁鹤安的手臂,主动迎上乔老太的儿子:“你这个儿子当的,现在才知道关心老母亲的下半生呢?”
“你!”乔旺水又捏起了拳头,“今天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得告你去,我不信,这医院还没了枉法,能把生着病的老太太赶到大街上去!”
戚远和乔老太接触也已有个把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传说中的儿子。人长得壮实,也颇有几分已经发家致富的财气表露在面子上,可愣是没觉得他像乔老太曾经描绘过的“老实本分通情达理”。
“什么样的情况能出院,什么样的情况不能出院,我们做医生的还不比你清楚?我那医疗记录明明白白,前两天签字出院的时候,也是经过你老婆确认的。你拿我们医院当什么地方?帮你给老母亲养老的地方?以为赚了几个钱就可以把钱塞医院里面,让老母亲住着豪华的病房,自个儿在外面逍遥快活去了?”
戚远说完,转身对从其他病房里探出脑袋的病患们说:“都会去,这儿是医院,不是看热闹的地方,更不是闹事儿的地方!”
一颗颗脑袋从门缝里缩了回去,戚远指了指男人身后的门:“这个病房门你熟吗?来过几次,你妈上一次被你媳妇送进来是因为哪儿不舒服,你清楚不清楚?”
戚远侧脑袋叫小护士去把病人的就诊记录去过来,期间一直盯着那男人的眼睛,愣是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只听乔旺水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全无,只有口中的喃喃自语:“这跟你把病人赶出去有什么关系?”
戚远从小护士手里接过整理清晰的诊疗纪录,叹了口气调整情绪,咬着牙翻开一页,指给对面的男人看。
“这儿!‘8月19日,患者因猛烈咳嗽后胸部疼痛、恶心头晕,转入我科室,经X光仪器检测后显示其第9、10节胸骨有轻微骨裂。医生诊断:胸骨骨裂引起的神经性并发症。医嘱:静养、住院观察。’”
“住院观察是什么意思,明白吗?”戚远把诊疗纪录又往后翻了两页,“意思就是说,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她什么时候该在这儿住着,不该在这儿住着,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不是你想让她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最后,戚远翻出了让乔老太出院那天时写给家属的注意事项副本,指给乔旺水看。
“这儿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禁止独自外出,需静养,适度室内活动,保持心情畅快’,请问你们当家属的哪一条做到了?知道这一次老太太是怎么住院的吗?是我,在中环广场去看电影前遇到的!大冷天的,让一个老太太满大街瞎转悠,这下好了吧,这两根胸骨,彻底折了!!!”
听到这儿,乔旺水完全没了声音,但看上去还挂着怒气。
他转身推开十九床的房门。
此刻,那屋子里,除了唉声叹气、无法挪动身子,只能靠眼神传递不满情绪的乔老太,还有坐在沙发里躲得远远的乔旺水他老婆。
“你!”乔旺水看从戚远那完全站不住理,就等于是白闹了一个晚上,满肚子的怒气压不住,看到蜷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的女人更是来气,捏着拳头冲到她跟前,二话没说就扇了那女人一个嘴巴子。
这速度、这力道,让还拥在病房门口的人们同时惊得大叫。
“这位家属!”戚远第一个冲进病房,揪着乔旺水的衣服领子,把人甩到了一边,“你怎么回事儿?”
“都是这个贱人!在家里不给我老娘好脸色看,害得她老人家一个人晚上满大街乱转,要不然能出这样的事儿吗?”乔旺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打了女人有什么不对。
那中年妇女捂着迅速肿胀的半边脸颊,吸溜着鼻涕,眼泪夺眶而出:“根本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有啊,没有!”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才做了手术刚24个小时,疼痛劲儿就够她受的了,此刻又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来也挺闹心。无奈她老人家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
戚远看了这情形,也知道这家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他这个外人能管得了的。
戚远走到病床旁,俯身检查病患,侧脸看到正在哭泣的患者家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转身对被自己刚甩到墙角的乔旺水说:“你家务事儿,我们管不了,但打女人这事儿我必须报警!”
说着,他就穿过拥在门口的又一次从各自病房里跑来看热闹的病患,嘱咐保安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