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长醒悟过来,他不能再押着投诚者穿过漫漫长街了,那会出大乱子的。他命令护送的战士突然转进一条小巷,绕道回团部交差。
那些聚拢在漫漫长街上的市民们空等了两个小时,才醒悟到不会再从他们面前通过了。议论,就像沸汤泼雪似地扩散开去,集&ldo;熙春院的一个妓女一尖刀把马元海杀死了!&rdo;
&ldo;不!不是尖刀,是剪刀!&rdo;
许多人都跑到出事地点去看血迹,没有见到。
有人却解释没有看到血迹的原因:
一、去的地点不对;二、已经有人清洗过了。
吃过晚饭,王连长坐在灯下,才想起那个女人给他的纸条,是用铅笔写在香烟盒纸上的:
我是被马家军俘虏的女红军,被卖在熙春院,艺名于春花。我本名于薇,原单位是红军西路军前进剧团。请你们为我寻找两人,他们可作我的证明:
于刚,我的弟弟,原在总部警卫排。
尹洪菲,剧团编剧,我的爱人。
后面的&ldo;我的爱人&rdo;涂掉了,但划得不坚决,还能辨认。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十日《青海日报》头版刊登了一条消息:
(本报讯)我军解放西宁时,伪青海省参议会议长马元海和马匪团长马步祥等,逃往都兰一带,在我大军威势震撼和政治宣传感召之下,他们明白了充当土匪无出路,于十月二十五日,率百余人,携长短枪七十五支、机枪三挺、战马三十匹、骆驼三十六头、牛二十四头,向共和国人民政府投诚,受到我当地党政军民的欢迎,于本月五日到达西宁。
马元海到达七团团部群工股,全身像从臭水里捞出来的。随着他的笨重庞大躯体倒在墙边靠椅时发出的沉响,紧跟着便听到一阵受伤野兽嘶叫般的嚎哭:
&ldo;给我洗脸水!&rdo;
他用黑色的大手抹着毛毵毵的黑脸,一把一把地向下抹,一边嗷嗷大哭。
马元海的哭是奇特的,这是一种真正的&ldo;嚎&rdo;!他仰起脸,哀痛直接从喉咙里向上喷出,只有没有哭过的人才有这样的哭,只有心碎胆裂的人才有这样的哭。
这种哭不管是护送者、投诚者还是接待者都不理解,都不胜惊奇,只有被弹片打中心肺的人才会这样哀痛!
&ldo;快打水来!&rdo;群工股长催着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没有来得及准备,本来是走过漫漫长街到这里来吃晚饭的,他有些急躁。
所有人都看着他哭,默默无言,对这种粉碎性的感情宣泄很不理解。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悄悄问投诚者:
&ldo;这是为什么?&rdo;
&ldo;有个女人吐了他一口痰!&rdo;
&ldo;这有什么?没有伤筋断骨,……不是早擦干了吗?&rdo;
一个战士端来了一盆水,马元海顾不上&ldo;不用回水&rdo;的习惯,用手捧水向脸上泼,泼,泼,然后,用手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