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饱餐了一顿白水清熬的手抓羊肉,而后就是很酽的热茶。不久就消失了民族的界限,变得融洽无间了。
旺迪登巴向他们介绍我时,称我是带枪的&ldo;巴格西&rdo;。&ldo;巴格西&rdo;就是&ldo;教师&rdo;,这是在蒙古族中最受人尊重的职业之一。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带有开创性的称呼‐‐带枪的教师。
后来,诺尔布藏木从毡包的帡檬上摘下马头琴,唱起了我跟张干事都听得懂的歌:
假如你认为我的心是热的,
你就住进我的毡房;
假如你认为我的酒是甜的,
你就把酒碗捧在手上。
第5章雪崩
‐‐地方工作科代理科长尹洪菲的自述
在大军凌晨西行时,旺迪登巴被艾仁青搀扶着站到毡房外跟我们告别。
我紧握着他的手,说了许多感谢和宽慰的话,他也说了许多祝福红军的话,互道了一声&ldo;后会有期&rdo;,含泪而别。
诺尔布藏木告诉我,给他留的银元宝放在艾仁青那里,等我们离开后,再给他。
我说很好,也能想象出他接到这份报酬时的激动情状。……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我们已经走出很远,还能看到他的身影。这时我看到&ldo;黑箭&rdo;如飞似地向我们追来,它的脖项上挂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我们给他的银元宝。我们知道他的用意,也只好重新收下,写了个纸条让&ldo;黑箭&rdo;带回……
诺尔布藏木跟旺迪登巴同样热诚,但他比旺迪登巴阅历深远,在牧民中威望也高,从他替我们进山买羊的交易中,就能看出他的能力。但他始终没有把全村人召回来与红军见面,也没有把他的家里人召回。……也许是对红军还不信任,也许怕马家军来追查报复……对于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我不便于轻易发问。只把准两点:一,尽一切可能与他搞好关系,便于完成他带路的任务;二,宣传红军宗旨,扩大革命影响。
我们越过崩坤沟、硫磺沟,沿着疏勒河的支流查干布尔嘎斯河西行,然后越过不高的音德尔大坂,偏南而行。我问向导沿河西上可以不可以,诺尔布藏木告诉我,那将走上不可翻越的大雪山主峰,因为这条河就是从主峰上流下来的。可以想见,没有向导,进入迷途,那有多么危险,沿路而来看到的单个的成堆的白骨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们沿着大雪山南麓的野马河谷向西,在过音德尔大坂时,出现了一场险情。
我和向导气喘吁吁地登上山哑口时,突然看到野马南山上出现了一支马队,大约相距我们有一公里左右。有三匹马,并立在山崖上向我们观望。
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遭到了马家军的狙击。因为马家骑兵无法从我们身后追赶,他有可能从南方从青海方向跨过疏勒南山来拦截我们,那么,我们又面临着一场血战了。
诺尔布藏木也不太熟悉南边的山路,面露惊疑之色,深怕我们怪他带错了道路。
工委总部首长已经在用望远镜观望,认为马家军从此山出现实出意外。然后请诺尔布藏木看看是不是马家军的骑兵,并命令部队准备战斗。
这三匹马一红一青一灰,非常精壮,骑马者都穿着皮衣,戴着皮帽,倒挂着马枪,佩着腰刀。
他们向我们指指划划,不像立即发动攻击的模样。但他们有恃无恐,神态怡然,一旦受到攻击,他们或是催马迎战,或是拨马而走,总是立于不败之地。我把望远镜对准了骑红马的人,他的马稍稍超前,似乎是三人中的首领。
他敦实健壮,胡须又浓又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ldo;这是盗马帮的田世昌吧!&rdo;我不由脱口而出,想起旺迪登巴对我的叙述。
&ldo;是他们!&rdo;诺尔布藏木恍然大悟,&ldo;他们去年到过考可赛,可惜我没有见到……&rdo;
工委首长命令警卫连带两挺机枪监视南山,部队仍然继续开进,并命令:&ldo;不受攻击不准开枪。&rdo;
部队按正常序列行进。那三名骑手与部队隔着野马河谷相对而望,后来又有两匹马登上山崖,共有五匹马,是田世昌要他的部下见见世面,满足好奇心,还是向红军显示实力,不得而知。
河西走廊数月苦战,红军进入祁连山,这些盗马贼肯定是知道的。却不知他们在这场决战中,对红军持何态度。
为了防其从尾部突袭,工委首长要警卫连带两挺机枪在一个无名山包上殿后,掩护部队开进。当我们开过山包之后,那五匹马也从野马南山上消失了,给我留下了难以消失的幻影。
四天之后,翻越龚岔大坂,又遇风雪。如果没有考克赛的三百头牛羊的血肉果腹,毛皮御寒,也许比热水大坂那场风雪冻死的人更多。
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雪崩。在热水大坂时,崩塌的雪峰压死了几十个人,那是在夜间,我仅仅感到它的微震和远雷似的闷响。
当乌云遮顶大风狂啸时,温度突然下降,我们登山时呼出的水气,立即在眉毛和鬓发上结成白霜,后来,那热气一出鼻孔、嘴巴,就凝结在唇髭上、鼻尖上。我们打着牙巴骨得得得地吐不出声音,舌头僵直得转不过弯来。
我们必须冒雪下山,不然准会冻死在山上!这场风雪来得很突然,不像热水大坂时,事先用晚霞的红光发出警告。这是大自然的一次突袭,它先把风刀雪剑藏在大雪山五千米高的峰峦背后,等我们爬上山垭口无处藏身、无路可退时,猝不及防地发动了冲击,来势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