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手之际,安宝山反而看不到前景。
&ldo;安团长,你这种情绪很危险。这是一种信心的动摇!&rdo;江子文居高临下地指责安宝山,以吐遭受反驳时的那口怨气。他,作为总部的特派员,不但要维护部队的纯洁,还要保证部队的政治坚定性。他知道无论张国焘还是陈昌浩,都喜欢他这一点。
&ldo;特派员,为了表现你的革命坚定性,你可以留在我们团的阵地上,给部队作个榜样!&rdo;
&ldo;如果我是团长,我就绝不会对胜利失去信心!&rdo;江子文感到安宝山有意对他挑衅,语音神态都表示出一种恨意。
&ldo;那种盲目的信心,并不是真正的信心!&rdo;安宝山又忍不住反驳,他不了解江子文的性格。安宝山原是五军团,属一方面军;江子文一直在四方面军工作。他们之间都不甚了解。
凡是了解江子文的人,都知道他的长短,他性格坚强,脾气暴躁,自尊心特强。他的政治坚定性令人赞叹,他崇拜张国焘和陈昌浩,把他们的言行奉为真理,他会满腔热情地去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表现出特别的机敏和魄力。就像搜捕潜隐在倪家营子的反动分子,行动迅速而又森然绝情。这是张国焘和陈昌浩所喜欢的特性。但他有时非常偏激,往往坚持已经失去意义的教条,而否定新出现的真理,甚至否认眼前的既成事实,刻板机械而不实事求是,自以为是忠于职守。
江子文看人是绝对的,分为好人和坏人,如果他认定某人有哪几点优点时,他就全力赞成他,认为是最好的干部;当你引起他的反感时,那就坏透了!他喜欢唯命是从的人。张国焘、陈昌浩喜欢他的这种忠诚,却不喜欢他的思想方法。所以江子文的资历虽老,却没有把保卫局的领导重任加到他的身上。
安宝山的思虑也就是陈昌浩的潜忧,所以陈昌浩并不反感,他宁肯让江子文和安宝山争论下去。
&ldo;团长!前面阵地上有人爬过来了!&rdo;
蹲在旁边的作战股长提醒争辩中的首长们。
&ldo;敌人偷袭!&rdo;江子文神情紧张地叫了一声,立即站到陈昌浩前边,好像要以他的修长的身躯挡住向首长飞来的子弹。
安宝山缓缓地举起望远镜,他认为江子文的表现颇带做作的成分,敌人偷袭,将为前沿多层警戒线挡着,对站在制高点上的首长安全不存在任何威胁。
月光弥天漫海地吞没了一切,战地,在乳白色的轻纱似的月光里魔幻化了,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神秘、死寂、苍凉、阴森、可怖……
安宝山的望远镜把战地拉得很近,但看不真切。
他看见尸体堆翻动了一下,艰难地撑坐起一个人来,然后,那人坐了一会儿,似在喘息。也许是辨别方向,又向前一倾跌倒下去,又慢慢移动起来。
&ldo;小吴,是一个伤员,你看见了吧?去把他背回来!&rdo;
&ldo;要提高警惕。&rdo;江子文沉声说,&ldo;不要上敌人的当!也许是敌人呢?&rdo;
&ldo;那也要把他背下来。&rdo;
警卫员下了平台,弯腰向那个倒下的人跑去。
敌人的警戒线上也骚动起来,用排枪向我方射击。
有十几匹马向活跃起来的战地奔来。我方立即回击,有几人落马,所剩下的骑兵又退了回去,旷野里响起战马的长嘶,刺耳的野兽般的嚎叫和惨烈的号哭。
倪家营子四周就这样时紧时松儿戏般地&ldo;小打小闹&rdo;着,双方都在这种紧张与松弛中获得一种快感,胜似看一场精彩的球赛,遗憾时发出深深的长叹,高兴时跳起来大声叫好,紧张时屏息而待……思考、估计、预测着可能出现的奇迹,充满激情,完全沉浸在双方斗法的勾魂摄魄的战争魅力之中。
一轮不太圆的明月低低地挂在东方天际,从东北方的龙首山悠悠然飘来几条带状乌云,像黑水河似地慢慢地移过月面,倪家营子四周便处在时明时暗之中,高空寒星闪烁,地上篝火明灭,战马飞奔,曳光弹纷飞,人影憧憧,这种奇特的景象颇似妖域仙乡,令人迷惑不安。
去战地救护的人员回来了,报告说:背回来的是江子敏。
安宝山的心突然一沉,用变了调的声音问道:
&ldo;在哪里?&rdo;
&ldo;送到卫生队去了。&rdo;
陈昌浩、江子文和安宝山三人急匆匆地下了平台,在救护人员的引领下去看这位幸存者。
第二卷历史之秘
第16章血战后的狂欢
就在安宝山、陈昌浩、江子文站在王家墩的平台上,瞭望倪家营子四周战地的时候,雷家屯马元海的总指挥部大厅里正举行着盛大的酒宴。
厅外是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和清冷的月光,厅里却是一片热烘烘的喧嚣。
在马元海和他的参谋长张慎之看来,西洞堡、龙首堡的失利未必是一件坏事,它成了一个诱饵,使西路军重又落进他的重兵包围之中。
马步芳来电敦促他们: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价,以求全歼。
他们给倪家营子留下了两天的准备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他们调集了五个骑兵旅,两个步兵旅以及炮团、民团近三万人,把倪家营子层层包围。
第一天的血战,他们虽然损失惨重,却也看清了红军的命运:如不突围,在内无粮弹外无救援的情况下,必然坐以待毙;如果再次突围,他们就用骑兵全力追击,势在必胜。马元海洋洋得意地吩咐副官置办酒筵,那双亮得几乎变白了的环眼,流露出满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