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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一楼一直很吵闹，也正因为这样，黄泉与文睿较为顺利地完成了这次对话。

黄泉的导师没有将祖天戈的事情完全上报，而是有所保留，仅仅将其透露给了祖少将。他对祖天戈印象很好，因此连带黄泉也对祖天戈印象不错。

&ldo;我一向认为私人感情不能影响工作。&rdo;黄泉点燃了香烟，很认真地说：&ldo;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祖少游态度很差？那是装出来的。我跟你不一样，曾经接触过很多卧底，所以我一定要学会控制感情，否则……&rdo;黄泉将头扭到一边，苦涩地弯起嘴角，&ldo;永远把他们当成角色里的人，当成生命里的过客。&rdo;

文睿默然起身，在黄泉的注视下慢慢走向门口，手搭上金属把手，停滞了一会儿，轻轻地说：&ldo;谢谢。&rdo;

谢谢。谢谢你几乎毫不保留的全盘托出。

&ldo;我们是合作关系。&rdo;黄泉笑了，&ldo;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真诚。国家安全部在民间形象不好，我可不希望连军人兄弟都嫌弃我们。其实我也很矛盾，当得知祖天戈是个不错的人后，再接触现在这位，我愈发觉得他面目可憎，明明是国之利刃，现在却成了破坏国家安定的恐怖分子。&rdo;

文睿没有再说话，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树叶泛着浅薄的金光，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原是破晓时下了一场露水，只有渗进泥土的那部分硕果仅存。走廊尽头，石彬达的母亲左手扶着楼梯护栏踌躇四望，一会儿仰望天顶，一会儿瞄着一楼的光头大汉。

&ldo;哒哒哒。&rdo;很快，四十多岁的女佣人跑上来扶她。

&ldo;灯笼！灯笼！&rdo;石彬达的母亲向文睿冲来，背在身后的右手似乎捏着什么东西。&ldo;啪嗒。&rdo;在她被佣人抓住之前，那东西被她甩过来，砸到文睿胸口，轻飘飘的，然后掉落地面。

&ldo;对不起。&rdo;女佣人双手合十，用生硬的中文致歉。

&ldo;灯笼！灯笼！&rdo;石彬达的母亲还在叫。女佣人苦着脸弯腰去捡，却被她拉住，&ldo;不要！给他，给他！&rdo;说完，她跑向三楼，女佣人连忙跟了过去，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文睿瞧着脚边的花色糙纸，看起来质地不错，折在一起保持三角形的样子。&ldo;嘎吱。&rdo;门开了。文睿低着头，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拖鞋的脚，随后是某人修长有力的胳膊。

&ldo;什么东西？&rdo;祖少游满脸不耐，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堆纸在空气中抖了抖，很快，那玩意便现了真身，原来是镶嵌着占巴花的菱形纸灯笼，而花当然是真正的占巴花。&ldo;我听到门外有动静，&rdo;祖少游把灯笼递到文睿眼前，&ldo;琅勃拉邦的夜市上很多这种东西，谁给你的？&rdo;

琅勃拉邦的夜市怎么会有很多这种东西？这样的纸灯笼分明是有人苦苦守候着盛开的占巴花，然后在它们最美丽的时候将其采摘，精心制成标本，嵌进薄薄的纸片，最后制成灯笼。

&ldo;喂？&rdo;祖少游右手举着纸灯笼在文睿面前来回摇晃，打了个哈欠，略显疲惫地说：&ldo;地毯脏了，全是我踩的血脚印。看到佣人没？总不会要我自己换吧。&rdo;

&ldo;你能不能先回去。&rdo;许久没说话的文睿蓦地抬起脑袋，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方的脸，&ldo;我很累，不想站在走廊上说话。&rdo;

祖少游的眼睛下有一片青黑的眼圈，几天没刮胡子，下巴上长满了小胡茬，人显得很憔悴。可这样的脸，这样的他，其实是祖天戈，是对自己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ldo;你……&rdo;祖少游怔愣了片刻，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从黄泉那里出来后，文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ldo;先回去。&rdo;文睿低头推开虚掩的房门，走廊上的阴暗瞬间一扫而空，眼前阳光刺目，直接作用就是让眼泪再度湿润了眼眶。

其实，祖少游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在房间里虚耗了半晚，一直等着文睿回来。对于文睿，他说不上了解，可就是有一种奇妙的亲近感，他自认那时没看错，第六感告诉他，文睿认识被石彬达抱进房间的男人。

&ldo;你和他谈完了？&rdo;刚走进房间，祖少游就像变了个人，精神百倍，&ldo;谈完了？谈好了？&rdo;然后习惯性凑过去想拥抱文睿。他说过，他要让文睿爱上他，并明确地表示想要利用这种感情。

文睿突然想笑，不是笑祖少游自负，而是笑自己竟然真的被对方不幸而言中。从昨晚开始，祖天戈之于他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战友，而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奢侈地联想，其实他在祖天戈心里早已不是普通战友。

祖天戈是不是也喜欢他？

文睿推开祖少游，连鞋都没脱，直接倒在床上，不愿去看后者的脸。即使藏在身体的意识已经不是祖天戈，但他们拥有同一个灵魂。祖少游也不是纯粹的祖少游，他时刻被祖天戈影响着。

&ldo;美人，才几个小时不见就翻脸不认人了。&rdo;祖少游俯身，伸手，强硬地抓住文睿的双肩。

祖天戈不在这里，同时，他无处不在。祖少游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讽刺都来自祖天戈，拥抱自己，与自己肌肤相亲的身体全部属于祖天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