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甯忍不住为沈知意强大的总结能力竖起了大拇指。柳默依然绷着脸坐着,腰板挺直,姜甯摸了摸他得头顶,他脸蛋微微发红终于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他的手飞快比划着,沈知意在旁边翻译起来,“他说在靖国公府很好,外头驾车那块黑木头和姓沈的那块红木头对他既严厉又关爱,他要努力成为帮得上忙的暗卫,成为像红木头和你这样能帮助别人的人。”“那就好,那就很好。”姜甯很开心,柳白的死没有击垮柳默,他在努力朝着光的方向奔跑,也在努力让自己成为照亮别人的光,向阳而生。风雨过后也不见得只剩泥泞,彩虹总会来的。沈知意得知姜甯要买些常服,二话不说就把她往自己常去的布庄里带,掌柜一看是靖国公的宝贝眼珠子,忙不迭就上前招呼。各色成衣流水一般送进雅间里,沈知意左手一件右手一件,后面的墨迟和柳默手上还各提着凑成一套的绣鞋,姜甯看得眼花缭乱,突然很感慨。权贵家的大小姐是真的,贵不可言。这些衣物的料子都不用上手摸,光看色泽和繁复的暗纹就知道价格不菲,分分钟一件衣裳能顶她几个月的俸禄,姜甯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付不起钱的。“看点普通的吧,这不是我能驾驭的价格啊……”沈知意瞥了姜甯一眼直接把右手上那套杏色衣裙给她塞了过去,“我是谁,我是靖国公府的宝贝疙瘩知道吧。你是谁?你是靖国公府两个宝贝疙瘩手里的宝贝疙瘩,我能让你掏钱?我哥不得拧断我的头?废话少说,赶紧进去试试。”金主都发话了,她姜甯可不是那种“阿姨使不得”的类型,立马放心地抱着衣服进去了。两人衣服选了半天,最后筛出了三套,沈知意想都买了,姜甯却只要其中两套。“这套虽然好看但真的太华贵了,我一个小小白衣御宁卫哪有机会场合穿这种,买了也是压箱底,穿出去又没有首饰搭配,别费这个钱了,真的不要。”沈知意可不乐意,三套全都塞进墨迟怀里,拉着姜甯就下楼去找掌柜付钱,“没首饰这是什么问题?这能是衣裳的问题?这是我和我哥的问题啊!买,立刻去买!”“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甯还想劝劝她,毕竟这钱是真的花了不值,但沉默了一路没开过口的墨迟突然出声附和了一句。“姜姑娘还是买了吧,你会用得上的。你要是不答应,我们今日怕是出不了这店铺了。”姜甯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墨迟,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柳默,最后再看沈知意那一脸“墨迟说得对”的样子,叹了口气只能点头同意了。逛买吃,就这样玩乐了一整日,姜甯和沈知意都高兴了。晚霞夕照,墨迟和柳默一大一小搬着东西跟在后头把姜甯送回了镇府司院舍。沈知意明日要进宫参宴也不敢太闹腾,上了马车就乖乖回去了。姜甯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突然感觉这种平静愉快的生活有些不真实,她总隐隐感觉不习惯了……万籁俱寂,灯火渐熄,大庆皇宫内几个身影踩着月色缓缓走着,为首之人一身明黄,正是天下之主霍景翰。太子霍弘毅走在他身侧,父子二人边走边谈,身后两步外的距离还跟着数个禁卫军和内侍。一行十二人正从一扇宫门前经过,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凄婉缥缈的唱曲声,在凉凉夜风里激起众人一身鸡皮疙瘩。“何……何人在里头唱曲?”跟在霍弘毅身侧的内侍忍住慌张大声呵斥起来,两个禁卫军上前举起灯笼,一把推开了宫门。宫内一丝火光也无,死气沉沉,女声却还在唱着,似乎是从主殿中传来,阴森渗人。圣人身边的内侍僵着脖子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宫门上的匾额,压下眼底的害怕低声禀报,“圣人,这是婉贵人生前住的秀芳殿……”320无人无诡秀芳殿里传来阴森森的昆曲声,随行的禁卫军举着灯笼进入院中,霍弘毅陪着圣人也跨了进去。“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霍弘毅一声令下,除去护在他们身边的两个禁卫军,其余六个提着灯笼直接走到主殿前,伸手一推就进门去了。然而殿内依然是漆黑一片,没有人,唱曲声也戛然而止。禁卫军们在殿内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一无所获。随后又在殿外的院子内转了一圈,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回禀太子殿下,里头……没人。”禁卫军回完话后,圣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偌大的皇宫也时常传一些神鬼故事,他一心修仙问道,从前也会命人去查去找,可全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荒诞事件,他渐渐也就不把宫里的这些怪事当回事了,今天直面遇上倒是头一次。太子霍弘毅站在一旁似乎有话想说,圣人眼皮一抬,挥挥手示意他有话直说。“父皇,其实昨夜儿臣回宫经过此处,也听见了唱曲声。儿臣知道这秀芳殿已无人居住,便带着内侍进来看了一眼,也……没有看见人。”圣人脸色一凛倒也没责怪他,只是心里也有些狐疑了起来,吩咐内侍立刻出宫去找紫庐观的玉渊道人。紫庐观是霍景翰钦点的圣观,玉渊道人是庆京中最为出名的修道者,但他心无旁骛不喜喧闹,一年当中多数时间都是闭门清修,大庆朝中能让他离开观门的只有圣人霍景翰的圣旨。当初圣人想让玉渊道人入宫受封国师,玉渊道人却拒绝了,只答应每月空出一日进宫陪圣人谈经论道。秋风渐凉,霍弘毅担心圣人龙体劝他先行回宫等待玉渊道人,他主动请旨留下看守秀芳殿。圣人朝着秀芳殿眯眼看了片刻,最后默不作声点头离开。他对这个儿子一直很满意,年少老成稳重端庄,连狐狸一般的太傅对他也多有赞誉,更难得的是办事稳妥,不叫他多操心,替他省下许多修道的时间。圣人离开后霍弘毅让内侍常公公去调遣附近巡守的禁卫军,不出一刻钟,二十来个禁卫军将秀芳殿围了个密实。玉渊道人进宫已是亥时中,白色道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他身上的道袍有些陈旧但十分整洁,朝着霍弘毅行礼后问起缘由。霍弘毅让常公公去通报圣人,自己则是将这两日秀芳殿内有诡异昆曲声一事给他说了一遍,玉渊道人摸着胡子看了一眼就走了进去。殿内的禁卫军主动提着灯笼在前头照明,玉渊道人掏出罗盘在殿内几个关键方位掐指测算了一番,随后就退了出来。圣人的步撵正匆匆而至,玉渊道人恭恭敬敬朝他行礼,他倒是一脸欣喜免了礼。“玉渊道人,这殿内可是有诡物作祟?”玉渊道人将罗盘收入袖中,宽大的道袍显得他清风鹤立一般极有仙姿,但他却躬身朝圣人请罪,“圣人恕罪,玉渊道行尚浅,并未能识别出殿内诡物的气息,有负圣恩。”原本还满怀期待的圣人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但他眨眼间就重新换上温和的脸色,“连玉渊道人都无法察觉,那多半就不是诡物了,恐怕是哪个小宫女在附近唱戏,那声音飘过来罢了。”圣人都这么说了,其余人等谁还敢多言,纵然心中觉得有古怪脸上也依然保持着恭敬。明日就是圣人生辰,玉渊道人为表心意便留在宫中陪圣人讲了一个多时辰的经书,最后赶在宫门下钥之前才离宫。旭日东升,整个庆京的主街似乎也被阳光点燃,庆祝的气氛逐渐发酵起来。圣人生辰,白天会有各种使节来朝进贡,夜里载歌载舞还会大放烟火。百姓们可以聚集在东边宫门的城墙外,戌时中一到,圣人会在城墙上露面,届时亲自敲响铜锣,烟花大会便会立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