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汴京天气渐暖,雍熙禁宫内葳蕤的花树悄然间显露了新嫩的绿意。
这时令,容晞这胎已有四月,开始显怀,害喜之症再没犯过,食量亦比从前大了不少。
许是因为肚里胎孩发育的过快,她身子却比从前更容易疲乏,容晞时常容易盗汗,小腿亦总是突然抽搐,身子竟是比头几月更娇弱了。
现下汴京的天仍带着稍许的寒意,容晞这一月中就没出过东宫,好在东宫占地不小,若觉得烦闷也可喂喂潭中游鱼,日子还算过得舒心。
容晞在心中掐算着日子,她和慕淮的孩子应会在今年初秋临世,不管它是男是女,都是她珍贵的宝贝。
一想到初生婴孩的模样,容晞的心中便软做了一团。
因着她腹部愈隆,汴京又即将迎夏,慕淮便唤了尚衣局的人来东宫为她裁量体形,制几身新的衣物。
以往为普通妃嫔裁量衣物,唤几个奉御来便够了,这还是位份较高的妃嫔才有的待遇。
但容晞却没想到,尚衣局的主官竟是也亲自来东宫为她量衣,此番,还来了两个奉御,四个衣工,阵仗不小。
东宫中的下人见此暗觉,这容良娣当真受宠,享尽了太子予她的天家殊荣。
慕淮命这么老些人过来,本意是觉得女人应该都喜欢打扮,容晞这一月如笼中莺般乖顺地待在东宫,从未与他抱怨过。
本着女为悦己者荣的想法,慕淮便想用这些衣饰,讨她欢心。
他前世做皇帝时,并不奢靡,亦憎恶那些骄奢淫逸的君主。
尤其是那种为了美人豪掷千金,搜刮民脂民膏的昏主。
今世的他,有了容晞这个美人,终是未能免俗。
不自觉地便想娇养纵惯着这女人,有什么奢侈宝贵之物,都想赏给她。
慕淮想,如今他这举动也如常理。
毕竟那女人生了副祸水模样,他自然而然地便想予她红颜祸水应有的待遇。
尚衣局来了这么多人,容晞自是兴奋的,却并不是出于女为悦己者容的那种兴奋。
俞昭容殁了后,她差点便做了尚衣局的奉御,之前在俞昭容身侧做女官时,她与内诸司六局那几个女官的关系都不错。
容晞最喜欢的,便是研究衣饰图样,亦对织布刺绣有着浓厚的兴趣,若当时慕淮和慕芊不缺下人,那她现在便该在尚衣局做着自己喜欢的差事。
可谁能料到,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是成了太子良娣,还怀了太子的子嗣。
思及,容晞无奈摇首。
她过段时日腹部还会更隆,所以其中一位奉御亲自为她量身时,得留有余地,制衣需要时日,衣物自是要做大些。
尚衣监命衣工向容晞一一展示着各式名贵的绣品和锦缎,她原以为这位容良娣是民间来的,自是不识哪样是哪样,却没成想这良娣竟是识得每一样绣品。
何为韩仁绣,何为蜀绣,又何为织彩绮罗,样样熟稔于心。
那尚衣监微讶之际,却也暗忖,这容良娣既是那冷傲性桀的太子宠爱之人,纵是从民间来的,却也绝不会是个头脑空空的绣花枕头,这番她带着属官们来东宫,可得谨慎恭敬着伺候她。
容晞挑着锦缎,却听见尚衣监语带谄媚道:“这些绣品大都是用良马同燕国和邺国换的,每样都名贵得很,良娣生得貌美,就当衬这些华缎。”
说罢,尚衣监打量着容晞的神色。
却见容晞的面容很是平静,她语带唏嘘,轻声道:“怎的大齐本土就拿不出几样举世闻名的绣品,这些年,汴京贵女所着华衣的缎子,竟都是从别国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