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湛提审孟生,去的是狱中的问讯之处,那里刑具之多,让人想起便要遍体生寒。
孟生在牢中待了十几日,虽同人交谈之时状如平常,但狱中条件艰苦,面色难免有些苍白,也许是适应了黑暗,他走到有亮光之处,还是会伸手挡住眼睛。
容婉站在孟生的身后,视线从未离开孟生的背影,见面前此状,心内不由一酸,这狱中数十日,却不知他是如何过来的。
孟生好似感觉容婉在看他,忽而转过头,因着亮光,眼睛一直微微眯着,若是远处看,还以为他是闭着眼睛。
容婉紧紧咬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免自己哭出声来,她以为孟生看不见,其实,孟生是看见的,他故意放慢脚步,将要同容婉走在一起。
手掌往后一伸,恰巧握住容婉交握在身前的手。
她手指所处的肌肤,是冰凉的。
她抬起头,却见孟生虽是眯着眼睛,但却侧着脸对她摇摇头,后而嘴角轻勾,一副温润的笑意,示意她莫要担心。
可她又怎能不担心,这十几日,她在府中坐立难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往这牢狱前过来,希望这牢头能网开一面,放她进去,可每次都是失望而过。
昌平侯府她自然也是去过,但昌平侯表示,此次圣上大怒,他不能在此时放容婉进入牢中,况且刑部的官员接了圣上的圣旨,也不敢假公济私。
她在京中认识的人本也不多,如此更是无人能应。
容婉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孤立无援,但是这一次,却是更加严重。
上一世此时六公主还在寺中未归,同孟生并未相见,自然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可是就在他们成婚当日,孟生被一箭穿心。她哭哑了喉咙,也只能看他没了生机。
而这一世,他却被关在狱中如此之久,生死有命。尚且不知,如今再看孟生这般毫无生机的模样,却同上一世的模样重合。
他们就这样两手交握,走过狱中长长的通道,直到到了问讯室。荀湛转过身,见他们一瞬即逝的紧握的双手,不由皱了皱眉,看向容婉道,“谁准你过来的?”
方才荀湛并未开口让容婉离开,而容婉对此事十分关切,便跟着孟生到了问讯室。
容婉俯首行礼道,“还请国舅爷容阿婉在此。”
荀湛看了她一眼,没有着急赶人,只是在室中走了走。而后指向一件挂在墙上的器具道,“你可识得它是什么?”
容婉抬头往墙上看去,是一个长长的铁,头部是椭圆的铁饼,尾部稍粗,供人用手相握。只见荀湛拿起那铁饼,在一旁的炉火中烤了一会儿,直至那铁饼烧的通红,这才将它拿起,慢慢走进孟生。
容婉就是不懂。也知道荀湛准备将那通红的铁饼烙在孟生身上。
她咬咬牙,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孟生身旁,正好处在孟生同荀湛的中间。孟生拽住她的衣袖,语气中带着稍许急切,轻声道,“阿婉,你做什么?”
她摇摇头,却迎上荀湛不以为然的目光。面色僵硬道,“国舅爷深明大义,定不会滥用私刑。”
荀湛却轻哼一声,举起那烙铁看了一眼,就算离开了火如此之久,却仍有他该有的威力,他将烙铁又向前送了送,离容婉不过三尺,倒叫容婉冒了一深冷汗。
只听咣当,呲的一声,那烙铁应声而落,坐在容婉不远处的那盆水之中,声响狰狞,不难发现若是落在了人的身上,会是怎样的惨状。
荀湛拍了拍手,看向容婉道,“本国舅向来随意惯了,若是不小心对他做了什么,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容婉只见他又走过那一排排的刑具面前,指着其中一样道,“你可要亲眼看着我将此物用在孟生身上?”
容婉咬咬牙,道,“还请国舅爷网开一面。”
孟生绕过容婉,背对着荀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爱怜道,“阿婉,你先回去,我无事。”
她摇摇头,“孟郎,我不能再将你一人留下了。”
荀湛虽被孟生的背影挡住,但视线冷冰冰的仍如芒在背,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如此情深,不如一起受过。”